狄亚把伊诺拉挤到了后座去,愉快地在副驾驶位上摇晃身体,也可能是被路况震荡的,这儿很久没修路了,像青春期孩子的脸一样凹凸不平。
“心情这么好?”伊诺拉跟一堆东西挤在一起坐,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
狄亚搭着手,若有所思地说:“这件事快结束了,虽然中间有些麻烦,但总的来说,倒也算得上顺利,我们是该把别的事提上来了。”
“什么事?”罗衡随口问道。
狄亚的手指在互相鼓动,十指相抵,他歪歪靠在车窗上,手斜成将塌的塔,眼睛里闪着光芒:“就是之前你提过的事,比方说,你接下来的目标,还有我们接下来的目标。”
伊诺拉的表情一瞬间就僵硬住了,她什么都没说,选择扭过头去看窗外的景色。
就连罗衡也不禁愣了愣,本就放缓的车速差点熄火,他转过脸来望着狄亚脸上毫无掩饰的愉悦之色,一时间不知道是觉得心在动,还在绞,只觉得空气似乎都稀薄起来。
真的什么时候都可以吗?
这个被丢弃在那所废弃房屋里的问题忽然又再跟上来,紧紧地贴着罗衡的耳朵再度发出询问。
他本来打算等狄亚说出更多的话后再做反应,可狄亚只是愉快地看向窗外的景色,留下他们两人心神不宁。
于是罗衡错过了询问的最好时机。
活水村建在山上,山路并没有考虑到四个轮子的大车行驶,就踩出来的道路来看,恐怕连摩托车跟电瓶车都够呛,自行车应当勉强能通行,最好是步行。
两辆车被迫停在山脚下。
穆丽儿没等车停稳就往下跳,张涛又一次没来得及阻止,蓝摩由于头还有些晕眩,也慢了半拍。
好在车速缓慢,加上身手灵活,穆丽儿并没有受伤,她下车后往前跑了几步,转过身来拦着车大喊道:“我先去找村长!”
沉默多时的伊诺拉望着穆丽儿的背影,终于开口:“她胆子倒是挺大的。”
没见过车子,也不知道其威力的孩子当然不会在意这点挪动的速度,还没她跑起来快,开门的风险似乎还没有夏天游泳高。
她不知道车轮碾过人是什么样子,不知道车门发生碰撞会造成什么结果,她只是高高兴兴地往下跳,在无意间闪避开死神举起的镰刀。
不过话又说回来,也许正因为穆丽儿的胆子够大,才让她平安地活到现在。
罗衡并没有接话,只是无意识地敲击着方向盘,他这一生遇到的离别并不算少数,不说九年前与老师的分别,如今更是干脆利落地跟自己的故土彻底隔着两个世界。
现在,他很快将会迎来新的离别。
“比起那个孩子,我倒是有点好奇蓝摩。”狄亚摸着下巴说道,“他为什么要来活水村?来做什么?难道他是来传教的?想到蓝摩会传教,我就觉得有点好笑。”
伊诺拉并没有笑:“有什么好奇怪的。”
“怎么不高兴了?”狄亚略显惊讶地睁大眼睛,“伊诺拉?”
伊诺拉瞪了他一眼,重重咬字:“我没有不高兴。”
“你看起来都快气疯了。”狄亚神情微妙,可还是游刃有余地撩拨她,语速放得缓慢,好像真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一样,“发生什么事了?”
伊诺拉咬牙切齿:“应该是我问你怎么了才对,你在发什么神经?是那群荒人惹到你还是那个小孩让你不高兴了?”
她跟狄亚没有太熟,哪怕到现在也一样,他们俩并不是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只是某一部分恰巧的相似,这种鬼地方生长起来又不打算彻底堕落的人没有太多发泄的方式,这点搞不好定期会发疯的她比狄亚还健康得多。
狄亚无辜地眨眼,装作听不懂人话的模样。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穆丽儿带着一个像守卫的猎户下来,猎户的毛发很旺盛,因此看不出年纪多大,身上套了件发白的圆领,裤子很宽,从脚踝上来看,袜子是三块以上的补丁拼起来的产物。
他带着□□,身上还有一个箭囊,嘴上咬着一片叶子,弩箭的箭头正闪闪发着光,看来平日打磨得很勤快。
穆丽儿站在土包上指着他们说了些什么,那猎户从土包上滑下来,见到蓝摩后就露出温暖灿烂的笑容,他拍了拍蓝摩的肩膀,看起来似乎很兴奋。
当罗衡下车时,猎户才刚问完蓝摩头上的伤口,然后使劲儿伸长脖子张望,他困惑道:“老师傅在哪儿?”
“他没来,以后也不会再来了。”蓝摩轻轻地说,“这次只有我,以后也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