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唯一一个会真心实意疼他、真情实感爱他的人,已经不在了。
所以他再怎么任性、再怎么内疚,都没有人会继续纵容、会轻声安慰他了。
封霄阳死透了。
师兄再怎么想骂他、想打他,总不能从极渊里跳出来,弹上他一个脑瓜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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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多年,修真界。
今日是个不多见的好日子,天清气朗、惠风和睦,连各大门派中驯养的、未开灵智的灵兽都晓得今夜该是个适合吸收天地灵气的时候,顶着晒的灼人的日头补眠,打算夜里好好修行一番。
这样的好日子,修真界中本该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喜事、该好好吹拉敲打一番,或庆祝新喜、或庆祝添丁,有无数的热闹等着人来凑。
今日的修真界也的确有着一桩不小的热闹€€€€那仙界至主、修为据说已臻半神境界的虚怀剑尊程渺,要再办一次结契大典了。
虽是新禧,结的却是那上一次的旧人€€€€已然死了整整一百一十六年、连点尸骨都不存半分的前代魔尊,封霄阳。
修真界中许多人都记得多年前那发遍了三界、嚣张又霸道,红的要透出股杀气来的请帖,与魔界那场名为结契,实为羞辱的一场没有名头的典礼,也记得当年那个冷若冰霜、修为全失的程渺。
如今不过百年,却是时过境迁、沧海桑田。
许多修士在拿到那张与百余年前如出一辙、只是上面的字刀劈斧砺般锋利,几乎能透出股凛冽剑气来的请帖时,都没怎么回过神来。
寻常凡人间结亲的两户人家离得太远,的确是有一家操办、一家回请的习俗,可这毕竟是魔界与修真界两界之间的事,如今战事甚至还没能歇下呢,怎么好办这样……堪称荒谬的典礼?
可一想到,那位高居庙堂之上的剑尊实际上是个疯子,这样荒谬的举动,倒也合情合理了起来。
程渺疯了€€€€这是全修真界中人,在这一百年间慢慢意识到的事。
他再不是那个悲天悯人的仙尊,而是把锐利不可直视、心狠手辣到了极致的利剑,疯的连那若水之下的鬼界都敢只身闯进去,居然还毫发无损的回来了。
没有人敢质疑他的修为与实力,就像这百年里,没有人敢公开说一个字封霄阳的不好一样。
修士们逐渐意识到了,那个已然死去、罪孽深重的前魔尊,似乎是这位曾当过魔尊禁脔、如今重回剑尊之位的仙人,最不可触碰的逆鳞。
而这个过程,是以无数人的血,染出来的。
程渺疯的很理智。他并不滥杀,只对那些管不住嘴、管不住手的人动手。
这样的约束,本不该造出这样的恶名。可这样的人,却实在是太多了。
程渺本来是存了为封霄阳那些年里造下的杀孽赎罪的心思,想将这一团浑水般的三界证出个清明来,却逐渐发现了个慈不掌兵的道理,便索性拿了他那柄霜剑,拿无数人的血铺出了一条无人敢拦的路。
他已然很习惯人死前的咒骂与哀嚎了,却时不时的会想,若是他的师兄看见他这副样子,又该如何想。
然后笑着摇摇头€€€€师兄都已经死了,死人怎么会有思想呢。
所以我还是非常理智的,程渺撑着头,垂眸望着高台下来来往往的修士,带着笑意在心中想。
只不过是想将自己许给一个死透了的人罢了。
我只是个自私透顶的人,即便你死了也要同你绑在一处。
他的爱恨仍是扭曲对换的,他自己却觉得并不妨事。
不管是爱是恨,都是刻进了骨子里的、浸透在血肉中的在意,不是么。
更何况,那个被他刻进了骨子里的人,已经死了。
“我还希望更恨他些,恨的他从坟里爬出来才好呢……”程渺闭了眼,向后靠坐在大红的座椅上,唇角仍是勾起的。
他本就不是个极冷极傲的性子,过去大多时候冷着脸,一是总下意识的警惕着,二则是并不觉得有什么人值得自己笑脸相迎。一来二去的,便也忘记了该如何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