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可封霄阳找了足足半个时辰、蹭了满头满身的灰,接连打了十多个喷嚏,连眼圈都红了,也没找见什么有用的东西,只寻见了些破破烂烂的经书典籍、旧衣旧物,与一只被压在经书最下、虽没挂锁,却施了不少术法,锈迹斑驳的小箱。

“遮遮掩掩的肯定有鬼……”封霄阳揉着鼻子嘟囔,觉得有个喷嚏压在胸腔中,怎么也打不出来,难受的厉害。

他拿起箱子左看右看,始终不得要领,最后决定一力降十会,魔息一盛直接将所有的术法全消了去,正要掀开箱子,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门响,心头瞬间一紧,没止住鼻腔中的痒意,心底知道该躲,喷嚏却是憋不住了€€€€

“阿嚏!!!”

那箱子中装的东西不是别的,都是些既轻且薄的画,一张张压的平整舒展,被他这几有吞天之势的喷嚏一冲,纷纷扬扬的飘了起来,扬在空中,大小皆有,却都画的是幅极为相似的景象。

是个少年的背影,身量颀长、横握一柄长刀,一身黑衣上染了雪样的白色纹路,长发束起,微微转了些头,眉毛舒展,看起来像是在笑,面目却是模糊不清的,只有作为背景的漫天乌云画的极为清晰,单单只是望着,便能看出些恐怖意味来。

封霄阳来不及躲,隔着飞舞的纸张望见了定在门口处的人,整个人已是怔在了当场。

程渺推门进来的时候,刚好瞧见这一番景象。

魔人头发束的松散,眼尾勾了一弯隐隐的红色,脸上全是坏事被发觉后的错愕,还兼着些微微的惊恐与讶然,周围飘着无数轻薄的纸张,画纸或大或小、画工或粗糙或细腻,却都绘着一幅极为相似的画面。

程渺脚步一顿。

无数画纸中的黑衣少年背影在他眼中缓缓聚成一个完整的模样,再慢慢与眼前有些错愕的魔人融为一体。

他忽的想起了,凌轩会爱上一个魔人的理由。

凌轩从小到大,每每梦魇,都是在做一个相同的梦。

梦里少年持刀而立,站在他面前,用着睥睨天下的气势替他挡住了那几乎要将他吞没的漫天浓云,声音轻快悠扬,带了些吊儿郎当:“从前你总说恨不得没有遇见我,总不愿给我个好脸,如今马上就要道句‘再也不见’了,便对我笑一个嘛。”

后来的事他也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少年冲入浓云之中的时候,是个毫无留恋的样子。

凌轩的梦魇持续了多年,后来在遇见那昏迷不醒的魔人时成了真。

却是经年妄想落地、两世绮念凝实,魂悸魄动,引得他义无反顾的将大半生都赔了进去。

“你好像……很早以前便认得我?”

第一百二十章 恨不相逢

“我前些日子说,你命中有个要注定纠缠三世的人,那时只是兴之所至、随

“你好像……很久以前便遇见过我?”

那画纸上的人形画的并不精细,又因绘画的时间与心境不同而显得高矮胖瘦各有千秋,封霄阳本觉得这是他人的隐私,自己不该多看,可目光一落到上面,便移不开了。

他莫名觉得那画上的场景极为熟悉,虽无法在记忆中找到相应的景象来,却也有六成的把握,觉得那画上的背影便是自己,是以才出了这么一问。

凌轩僵在门口,目光虚虚定在满地飘散的画上,抿紧了唇,面如寒霜,就在封霄阳开始惴惴不安、觉得自己是不是冒犯到了他的时候忽的出了声:“我不记得了。你在我房中做什么?”

封霄阳全然没料到,凌轩居然能在如此适合感情发展的情形下说出如此煞风景的话,一时间竟是全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应了声“啊”,眼见着凌轩的脸色越来越黑,这才想起自己早先准备好了的话:“我……我这不是呆在那客栈中无聊,想上山来看看你这门派究竟是个什么样子,阴差阳错便找到了你这屋子里嘛。”

“阴差阳错……”凌轩脸色不好,像是有无数的话想骂出口,却终是憋了下来,闭上眼掩去眼底的惊惶与嫉恨,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话音里却依旧是带了些怒意,“一个魔人偷摸进了仙门,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他看着魔人那张被骂的有些莫名的脸,自己也知道如今的状况有些不对,却完全无法抑制住心中因看见那些画而起的惊慌与惶恐,以及充斥在脑海之中的妒意。

凌轩与封霄阳之间,究竟还有着多少他不知道的过往?

难不成在这铜铃记述的事件发生之前,这二人便曾遇见过,甚至还有过另一段不为人知的孽缘?

凌轩心动是因为经年的绮梦,那封霄阳又是为何接受了这份不容于世间的爱意,甚至甘心雌伏在一个男人身下?

他几乎是瞬间便想起了那条红布上密密麻麻的字迹,与那铁画银钩的“师弟”二字,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思绪瞬间便乱了。

原以为自己虽是个替身,却至少能在封霄阳心里留下些痕迹,不至于太过可怜,没料到这二位之间的情谊竟是深重到如此地步,程渺看着,不觉得自己能有任何插上一脚的机会。

凌轩是你心心念念的人、是那语焉不详的“师弟”,是前缘再续是一见钟情,那他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