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在传送之中做了太多的挣扎,本来便被冲击的不太清醒的神智如今更是乱成一团,紧紧攥着手中那片碎布,腿脚一软跪在了地上,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腰上少了一大块肉,是因他在传送途中的挣扎所致,陈凡却全然感觉不到痛,浑身上下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将碎布攥出了些新鲜的血迹,艰难无比地撑起身子,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跑,咬破了舌尖,拿精血御起法宝,直直朝着皇城飞去。
他本就不擅修炼,那替身之术更是耗尽了全身的灵力,丹田被彻底耗空,在陈凡不要命的用法下,甚至传来了些危险的疼痛感,他却全然顾不上了。
陈凡咬紧了牙关,将涌上喉间的血液强行咽下,单手按在法器之上,血液早已将整个灵器浸透,甚至淅淅沥沥的滴落下去。
他明白自己现在不该耗费灵力,更不该回皇城,最不该的就是被情绪牵动、抛弃后续的所有谋划于不顾,甚至连身上清虚派的痕迹都没处理干净。
野心、谋划,步步为营算来的、老谋深算挣来的,花了数年时间夺来的抢来的所有东西,在如今的陈凡眼中,忽然就都变得不重要了。
他怎么敢?怎么敢!怎么敢……怎么敢啊……
怎么敢违背他的命令,怎么就敢拿着自己的命如此消遣呢。
大脑因失血而有些恍惚,他咬紧了舌尖,在眼前一阵一阵的黑暗与错乱里想,自己兢兢业业算了这一辈子,算出了一切,甚至将当代魔尊这样的人物都算了进去,为何偏偏没有算到,会对养出的凶狗动心,这件本该清晰无比的事呢。
为何偏偏想不清楚,若是在这世上连个想要护着的人都没了,那纵使有着再多至宝,也都没了用处。
为何现在才明白,他有那仿佛永远填不满的胃口,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
不过是个什么都没有、一贫如洗的人,担心会失去,便恨不得将天下都塞进自己的囊中,可直到最后才发觉,手中纵有天地之阔,睡处也不过三尺,魂牵梦萦的,也只有那么一条魂。
无论是多么激烈多么痛苦的情感,都被失血的眩晕压住,陈凡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想着什么,只知道要将法器催动的快些再快些。
即便是明明知道,就算他能一瞬间就传送回那破碎的道观,也再看不见那个人了。
那朵灼眼无比的血花,像是一场盛典后浩大而又单薄的落幕,在漫天兽血的浇灌下显得无比微弱,却在陈凡的脑中无限次的重复、无限次的盛开。
慕风欲最后看他的那一眼,决绝,狠厉,一如两人初见时,那被陈凡记了无数年的第一眼。
偏偏又带了化不开的怅然与遗憾,携了挥不去的温柔与爱意,最后归于释然。
像是尸横遍野、流血漂橹的战场,忽的下起了场安静又浩荡的雪,埋没了无数脏污,只余下温柔又孤寂的苍白。
陈凡忽的就怕了。
他面上多了些热度,却不知道是血还是泪,干脆整个人都趴在了法器之上,咳出一口鲜红的血,浑身上下被血雨沾湿的地方慢慢流出血液,将整个法器浸透。
陈凡不知道自己飞了多少时候,甚至连那条被完全压制住的黑蛟也看不见,跌跌撞撞地从法器上摔下来,滚落在满地的血污之中,浑身的皮肉一紧又一松,再站起身时便看见了块缓缓脱落的皮肉,牵连着些血管,岌岌可危的摇晃着。
可能是极疼的,他却全然察觉不到了。
周围灵风搅劲风,将他本就流的快干了的血带走更多,陈凡眼前的黑影越来越重,两条腿像是要浮起来般的轻,却怎么也抬不起,甚至失衡的向前倒去。
他反应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的两条腿没了用处,想拿手抠住地面向前爬行,伸手一抓,却摸了个空,抬眼一看,好似是被蚀的只剩下了骨头。
耳旁风声渐近又渐远,陈凡咬住眼前的不知什么东西,尝到了股极为特别的腥气,料想是自己的舌头也被蚀掉了些,却咬紧了口中的硬物,强行将身体向前拖了一寸。
可也就只拖动了一寸。
他再也没了继续挣动的力气。
他周围像是围了股无形的力场,将他与外界的混乱隔离开来,周身三寸之内的风声始终轻柔,像是叹息,又像是谁拿未尽的执念,要再护他一段。
风声最终还是停了。
“主子,来世不见。”
这是陈凡在被黑暗彻底吞没之前,听见的最后一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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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里,他俩就算是彻底落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