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过世后,辛家老爹根本不把七个孩子当自家后代,又没钱续弦,每日打散工挣了钱就买酒喝,喝多了再赌钱,还没等七个孩子长大便留下一屁股债见阎王爷了。
辛小哥儿排行老二,老爹在世时天天长吁短叹,说生了一堆女儿、小哥儿顶个球用,听得他耳朵起茧。
亲爹死后,他们几个年纪大的兄妹们为了养活弟弟妹妹,能找的活儿都找遍了,辛二在厨艺上有些天分,刀功极漂亮,一盏茶功夫能用白萝卜雕出水灵灵的玫瑰花,胖嘟嘟的小兔子,白老板便把他收了下来,说要将自个儿的厨艺悉数教给他。
辛大初闻此事,不肯让辛二去辛味居。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那白老板一个年轻男人,为何不选男厨子?我怕你去了他对你做不好的事情。”
辛二被大姐吓得六神无主。但家里头眼看断粮了,辛大姐也没找到别的门路。
次日辛大姐回家,兴冲冲告诉辛二,“你可以去辛味居了。我打听过了,那店主有断袖龙阳之好,这我就放心了,你是安全的!”
辛二怀揣着不安去了辛味居。
没多久他便定下心来,白店主生的白皙秀美,脾气好的没话说,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可从白店主倾囊教授霉豆腐来看,他是一点不藏私的。更何况,辛二本就是小哥儿,白店主虽隐藏极好,但他还是看出了白店主其实也是一个小哥儿。细想之下,他也明白,若是让别人知道白店主是个小哥儿,恐怕会徒惹不少麻烦,是以,他便当作不知,只是和白店主接触起来,也不再避讳。
“你把白酒倒进霉豆瓣里搅拌均匀,这一道工序,白酒必须选上好的,不可选下品如烧刀子,提香都靠它了。”
“再倒酱油,搅匀后放着发酵。”
温玉白一面指导,一面专研最近刚制作出来的塔罗牌,虽说温玉白不信这些,但温承允最近却频频提及自家大哥,温家获罪后,只有温之航被问斩处死,大哥温益然则被流放到西南郡。
来镇北关的路上,原主曾用一枚上乘玉佩悄悄贿赂押运的官员,请他们帮忙查一查温益然的下落。没多久,那人告诉原主,温益然死在了去西南郡的路上。
温玉白不想将残酷的事实告诉温承允,于是便想出了制作塔罗牌用来占卜,原意是为了哄温承允,却不曾想,他随手占卜温益然的去向,占卜结果竟显示他还活着,并且就在南边。
真是咄咄怪事,这种占卜结果,必然是糊弄人的,但他又心怀希翼,于是便想多腾些时间深入研究一下。
把豆瓣酱的活计忙完,晚高峰又到了,辛二殷勤地说:“店主你歇着罢,送隔壁的饭菜我来掌勺如何?”
“不了,隔壁的饭菜还是我来做。”
温玉白和辛二说话声不大不小,恰好能透过墙,让坐在凉亭里的宋洛臻听得清清楚楚,他垂着眼,似是专注看手里的兵书,紫藤叶低垂,斑驳的光影打在宋洛臻的脸上,让他微扬的凤眼更显森冷。
但温玉白的话在他冰湖般的心里还是泛起一丝涟漪,宋洛臻确实期待着温玉白每日变着花样送过来的食物。
他们交谈不多。
但对方制作的每一道菜都透着用心,没用一点可能伤害到他身体的食材。就如一封封精心烹饪的可食用书信,见字如见心。
其实,那扮男子的小哥儿,对自己是有心的罢?
见识过宫闱惊变,为了利益、处于权力漩涡的人将亲情、爱情悉数淬炼成杀人利器,宋洛臻对于人世间的情情爱爱已无兴趣。若那小哥儿对自己当真有意,他也只能让对方失望而归了。
他这一生并不想娶妻生子,不如孑孓一身,将来走的清静自在。
但,若他当真非自己不可,或许……宋洛臻水色薄唇抿紧,却突然听见隔壁辛二说:“好罢,白店主你自己做罢——其实,你是真心爱慕隔壁那位白衣公子吧?”
宋洛臻细听。
“不不不……”温玉白一叠声否认,两手也连连摇摆,“你可千万别误会了。这谣言传得够广了,我真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辛二噗嗤一笑,“黄河里多少泥沙,跳进去当然洗不清啊。”
“哎……”温玉白苦笑,“那位公子长得确实好看,可这世上两条腿、长得好看的男人何其多,难不成我见一个爱一个?我再说一次,我完全没有染指他的兴趣,只是看在孤山先生的面子上,想多照顾照顾他府上的客人罢了!”别让清冷孤傲的洛臻公子再受小道绯闻的影响了,他那样的孤鹤,就该遗世独立着。
宋洛臻的唇冻结成一条板正直线。
今日隔壁送过来的饭菜,似乎心意不足,没那么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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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番受挫后,胡远松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