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是良籍,你为了三百两银子逼我做妾,王夫人,你口口声声说官府律法,我不知道逼良籍为妾又是什么罪责?”
“若家里穷的吃不上饭,把我卖了换口吃的,我也没话说,可宋家酒楼生意红火!”
“我不乐意去,你和爹就把我关在柴房里,不给我饭吃,最后把我活活饿晕死过去。”这一段自然是宋时安编造的,他编瞎话编得心安理得,反正王娇娇也没少编排原主。
“你俩以为我死了,连坟也不给我修一个,用席子一卷把我扔去乱葬岗,若不是我命大,被雨水一淋,又醒了过来,我早就断气了。”
“我已经死过一回,剔骨还父也不过如此,你若还有要说的,不如和我一起去见官,对了,再叫上蒋老爷,我们和官老爷一起说道说道!”
他说一句,周遭的汉子们便“啧”一声。
“好恶毒的婆娘!”
“爹也不是个东西!”
王娇娇脸上红了白,白了红,进退两难时,突见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走过来,沉声说:“若要见官,我们都是人证。”
挑夫中有人常在许屠户家买肉,见清江镇颇有些人脉的许仲越愿意公开帮安哥儿说话,忙说:“县衙门的肉都是许屠户送过去的,想必上上下下都很熟呢,既然你们母子各有道理,不如见官!”
许仲越抬了抬眉:“走吧。”
说着,大有威胁王娇娇进衙门的意思。
王娇娇身子微颤,终于跺脚撂下狠话:“很好,你翅膀硬了,我让你亲爹来收拾你!”说完转身走了。
许仲越今日没有收猪,刚到码头便看见王娇娇为难宋时安,好一个泼妇,骂人的词句滔滔不绝如清江水,他有心帮宋时安,但扭打在一起的二人,一个是妇人,一个是哥儿,他一个汉子若是出手,不管当众碰到谁都不合适。
只一犹豫,宋时安自己脱身了。
瘦弱的哥儿垂着头,削薄的肩膀和两个伶仃的手腕越发显得可怜,刚才转的薄饼已经烧成焦炭,他小心把饼子剔掉,用湿抹布擦了一把锅面,又刷了层清油。
宋时安还记得刚才付钱的汉子没拿到卤肉饼,他手脚急躁了些,一点辣子溅到眼睛,又不方便用手去揉,只能忍着疼眨了眨,视线模糊,仍熟极的摊了个薄饼,卷好递了出去。
抬起眼的一瞬,许仲越见他两眼通红,忍着泪不掉。
他冷淡的心像是被重重撞了一下,这感觉特别的新鲜,让他自己也弄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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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傍晚回家,还没进门便零星下起雨,宋时安加快步伐,推着空车多跑了两步。
大概是两江交汇,夹在南北交界处,这清江镇立春后的天气拉扯得实在厉害,哪怕上午热燥难耐,一阵大风刮过,便能立刻冷回深秋去。
宋时安把小推车上的家伙都卸下来洗干净,车推到柴房搁好,便端了个盆坐在檐下和面。
院子里的两棵树他重新堆了肥,又挖开清了一次烂树根,眼看着枯枝转绿,渐渐长出嫩芽。听隔壁芸哥儿说,这两棵树一棵是枣树,一棵是柿子树。
黑云压顶,大雨打得嫩枝不断摇晃,宋时安见有一根枝快断了,便拎了段废木条,冒雨绑了上去。
他还盼着两棵树枯木逢春,结满枣子柿子呢。枣子放几颗炖汤,能提鲜甜味,能做银耳红枣汤,枣泥馅银丝卷。熟透了的柿子生着吃特别甜,还能晒干了做柿饼,冬天猫在家里,看着窗户外头刮风下雪,沏一壶红茶,吃上两只挂霜的柿饼,那是极好的享受。
隔了一夜,雨依旧在下,不必开窗看,丝丝缕缕的潮气便渗进屋里了。宋时安蜷在被窝里,决定今天且休息一天,不摆摊了。
热干面过了油,多搁一天没事,且他自己也能吃的。这东西虽热量高,眼下这副身子吃了没事。洗澡时他囫囵检查过身体,根根肋骨行迹昭彰,脊背上的骨节一节一节的膈手,实在是瘦得离谱。
上辈子他也不是壮汉,可男人天然有一把子力气,帮邻居拎煤气罐也不在话下,如今这双儿的身子,他稍拎抬些重东西,脚都站不稳,晃悠得厉害。
等挣下钱来,得空得自制个哑铃、拉力带之类的练一练力气,不然做事情不方便。
“咯噔”一声,院子里有响动。
宋时安趿着鞋推开窗,果然是隔壁的芸哥儿站在梯上,一手擎着伞,一手提着菜篮冲他笑,地上是他刚扔过来的小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