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条都是必死无疑的选项,周澜深驱马前行,身上甚至有冷汗冒出来。
在没有把握承担后果的情况下,他只能选择更加严重的一条。
玄甲卫只听命谢凉,周澜深的话也并不怎么好用,因而原路返回的不算顺利。好在最后商议的结果还好。
当远远的看到上京府巍峨的城墙时,周澜深松口气,看着天上黯淡的月光,一时间不知道自己上辈子造了多少孽。
浩浩荡荡的出去,灰灰溜溜的回来。周澜深心里发苦。他往后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时间,吩咐队伍降低了行进速度。
上京城郊密林繁茂,夏日伴随虫鸣,昨夜的雨还没有干透,马车打滑,他需要十分小心。
砍断一根面前挡的枯枝,周澜深顿了顿,第不知道多少次靠近身后的马车,小心翼翼压低声音问车中许久没有动静的人:“先生?先生……?”
车中没有回应。
周澜深眼皮跳一下,加重声音,又问了一次,良久,才听到车里一声有些轻的“嗯”。
周澜深锁着眉,知道情况不太理想,正要再说些什么,最好扰的裴词无法昏睡,时刻保持清醒才好。
便发觉自己还未动作,前方一片林子里便霎时火光冲天起来。
这可比他自己的动静大的多,周澜深挑了挑眉,往前方看,听到许多尖叫声。
裴词原本因为昏昏沉沉的头脑也被尖叫惊醒,他推开窗户看了看,在细微的求救声里微微蹙眉,对周澜深道:“去看看。”
夜半时分,荒郊野岭传来求救声,听起来颇有些诡异。
然而走近了便又能听到兵戈相撞。
裴词的马车被玄甲卫护在中央,并未受到惊扰,他抿了抿唇,正想问周澜深前方发生了何事,便听最前方的争执里,传来道熟悉的声音。
十分清丽的女声,明亮沉静,像月光里铺下的一池水,极有条理的阐述什么。
裴词猝不及被这声音勾起久远印象,不由得怔了一下。
他一瞬间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毕竟……按那人如今的身份,她不应当,也不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方。
裴词皱眉,掩唇轻咳一下,下了马车,在玄甲卫欲言又止的目光里,穿过人群,看到玄甲卫形成的防线前,有两方人马正对峙着。
这林子开阔,并不好隐藏行踪,玄甲卫一出现,便吸引了两方注意。但因为敌我未明,两边人马警惕着,却并未放松对峙。
裴词在人群中看到关研。
女人的神情极为冷厉,手中执着刀,充满了肃杀之意,这让她原本恬淡清秀的面容都充满了一种不同意味。
她的腿旁站着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孩子,身后是或站或躺的许多人,孩子吓得直哭,关研穿着安南王妃那身厚重的袍服,不时摸一摸他的头。
那些尖细又微弱的求救,大约就是他发出去,他的脸上与关研的身上都有血,他们的脚边是一具逐渐变凉的尸体。
夜里光线不好,但许多人都举着火把,因而裴词能够清晰看到,关研正神情冷厉对峙着的,是安南王府的私兵。
隔着夜色,裴词看到关研的身形微晃了一下,然后她往前,把小孩往后推了推。
她的目光一刻也未离开过对面的人,在对面人愤怒又警惕的呵斥声中,神情平静又一字一句道:“你说的对,我是安南王妃没错。”
顿了顿,她笑起来,笑的十分好看,又补充道,“我做了六年的安南王妃,自问从未有对不住安南王府的地方。但也别忘了,往前十八年里,我都姓关。”
对面往后不知道又说什么,裴词没有听清。只是看着关研,不由的怔住。
不知怎么的,他忽的想起来,在许多年之前,边关小城里,他第一次碰到关研时。
女孩子背着刀,也是爽朗的笑着说,我是林安关家的人。
林安关家,忠直刚正,世代清流,平生从不做亏心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