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情感是人类最无法控制的东西,裴词既然发觉了它,也没有羞耻与不敢承认。
因此他想要告诉谢凉,他不会什么都不做,任由谢凉肆意挑起战争,却也并不希望谢凉在知晓这一点时,会认为自己不被爱了。
这是个矛盾的想法,但人的确是矛盾的存在。
裴词写好信,交给府中一名管事,让他送到宫里交给江林生,江林生知道怎么做。
裴府的管事都是裴词一手培植起来,闻言也不多问,看了看裴词的脸色,保险起见,自己趁着夜色悄然出了门。
管事离开没多久,裴词正有些困顿,撑着头坐在书桌前,看着豆大的灯火,想下一步该如何是好,方才定下的方案又能拖延多久时间,便听到外面一阵熟悉的喧闹。
这种大动静裴词并不陌生,光坐在书房里,同样的位置上,他就经历过许多次,这时候自然也并不会惊慌什么,只顿了顿,便出去看。
火光通明,裴府外陆陆续续围了一队带刀的甲胄,与安南王府的三脚猫不同,这些士兵神色刚毅,有肃杀之气。
裴词怔了怔,隔着夜色和火光,发现他们应当是从玄甲卫中抽调。
谢凉派来的?裴词站在走廊里,看着这些神情不能说十分友好的士兵,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一点,抬步往外面走。
门口一如既往堵着东珠,小丫头耳朵总是很灵,无论发生什么,都始终站在前边,想保护裴词。
不过玄甲卫比安南王府的人有规矩的多,并不为难小丫头,裴词走上前看,便发现队伍的最前面,站的是周澜深。
一整支队伍,只有他进了门,旁人都十分安静守在门外。裴词抿了抿唇,平静的看他。
周澜看着裴词,深神色难得肃穆,不再欢声笑语。
顿了顿,他忍不住摇头,压低声道:“先生,好端端的,您参与进那些人中做什么,陛下的想法,您即使不认同,也不该帮着旁人……”
周澜深摇摇头,看着裴词,有些说不下去。
裴词看着他,听罢垂了垂眼,心中其实并不意外他与朝臣们前脚刚见过面,后脚谢凉便知道了全部。只是没想到谢凉会这般直接的防备他。
心中一瞬间生出些说不清的空茫,裴词顿了顿,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看着周澜深,轻声问:“那些大人,都如何了?”
谢凉既然能派出玄甲卫来找他,只能说明其他的人情况更加不好。
这些人中,并不全是浑水摸鱼的人,甚至有科举中脱颖而出的新贵,十分得用,裴词不希望将他们全部拖下水。
周澜深听罢顿了下,倒没隐瞒,压低声音道:“都在天牢了,先生,我不知道您想什么,但陛下的要做的事,是没人能改变的。”
在一个权利集中的王朝里,试图去挑战皇帝的权威,是十分危险的事。也是不会有结果的事。
一旦挑战了,便会被认为是背叛者。
谢凉认为裴词背叛了他。
从周澜深未完的话语里,裴词读出来其中未尽的意思。
心脏一瞬间紧缩,裴词呼吸乱了一秒,目光极快的略过门外的玄甲卫,沉默了好一会,心头有些发堵,又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到最后,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角。
他很轻很轻笑了一下,扯了扯嘴角,问周澜深:“他准备……怎么我?”
或许是裴词此刻的面色实在不好。周澜深犹豫一下,低声道:“先生,陛下不会伤害您的,他只是希望,这段时间,您不要继续留在上京了。”
也不要再插手他的事。
_
马车在官道上咕噜噜行走,虽是夜色,但还算平稳。
裴词坐在由玄甲卫守着的马车里,不知道走了多久,听到外面似乎慢慢下起了雨。
夏日多雨,下的颇大,噼里啪啦掉着,裴词坐在车里,听着雨滴拍打车檐的声音,微微歪了歪头,又慢慢闭上了眼,靠在窗户旁,忽的感觉有些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