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方才说话,声音虽不大,却也并未十分避讳。带路的小太监随在一边,听了几句,冷汗刷就下来了。
不宣而来,公然议论,裴词此举乃是大僭越,若是其他人,当场掉脑袋都不为过。
小太监入宫时间不长,刚好是裴词不在的这段时候。
他有幸随江林生在景怀宫服侍过几天,知道裴词十分受宠,却没见过他与谢凉从前相处的模样,更没见过这般场面,吓得面色发白。
余光瞥见书房门口的玄色衣袍,更是害怕,情急之下,脑海中一片空白,咳嗽一声,权当提醒。
冰天雪地里,这道咳嗽声音不大,却十分突兀。
裴词掩着唇,有些疑惑转头,便看到小太监面色苍白的模样,怔一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谢凉,转念一想,明白过来发生什么。
裴词掩着唇,没忍住跟着咳嗽几声。
他方才心里担心,路上走得十分快,不小心喝了几口凉气,方才与人说话不觉得,一停下来就觉得难受,忍不住咳嗽。
他掩着唇,闹出的动静却比小太监大的多了。
小孩子看起来年纪不大,瞬间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倒顾不上害怕了,眉眼里只余担心。
裴词看着他,微微掩唇,担心他多想,对江林生摆摆手,示意先带他下去,有事一会说。
小动作没有做完,便感觉肩膀一暖,身上被强硬的搭了一件披风。
银狐毛披风,拼接的十分好,华美舒适,谢凉发觉他有些怕冷,嘴上不说,但前几天让人送来一件,据说做着费了些功夫。
裴词微微偏头,唇间泄露一声轻咳。便看到谢凉皱着眉,眉眼冷淡看过来,神情瞧着不大愉悦。
裴词莫名觉得他可能是因为自己没有穿他送的披风而不高兴。
上次说开之后,他们之间的隔阂就消了许多,有了些之前的影子。但谢凉虽然态度软化,却愈发不爱说话,裴词只能多说一些。
裴词想说其实并不是自己不喜欢这件披风,只是感觉今天天气不是非常冷。
但心中狡辩,唇边却诚实的咳了几声。
裴词没有给自己挖坑的想法,想了想,便止住话,转而温声顺毛道:“我很喜欢……只是皮毛不好清洗,制作也不易,我……怕弄坏。下次便不会忘记了。”
其实这两句话之间并没有十分必然的联系,但谢凉似乎很喜欢他这般说话,面色一瞬间柔和许多。
“不必担心,狐狸并不难猎。”谢凉道。
他常年习武,身手极好,狩猎对他来说的确不难。
裴词轻咳一声,拢一下披风,觉察到他的好心情。
想了想,裴词抬头,想在他心情好时问一问现下的情况,便听御书房里“砰”的一声。
谢凉也听到,他眉眼淡淡,对声音并不关心,只带着裴词往屋里走。进去后,吩咐江林生加几个火盆,之后才淡淡看下面的人。
七八个臣子噤若寒蝉,低头站着,不知道之前说到什么话题,吓得不轻。谢凉出去了又进来,他们眼都没抬。
唯有一个,须发微白,有些年纪了,跪在地上,面前一张空白折子,一方打翻的砚台。
折子上一个字都没写。
裴词皱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贸然说话。
江林生把暖炉递过来,他接一下,才听一旁谢凉淡淡道:“李大人,写好了吗,你准备参朕什么?”
裴词怔住,等听明白这句话,额头突突直跳起来,一瞬间明白方才发生的事。
只怕是方才大朝,谢凉的举动惹了争议,有性情耿直的臣子,揽了言官的活,准备……参他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