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某日,贤妃误入宫苑,撞见了先帝照顾怀孕的先兴王。”
傅€€:!
难道是因为这事儿,才让贤妃连累母家遭受打压、一蹶不振吗?
太后竟然像是看穿了傅€€的想法一般,摇头道:“但就因着她不争抢的那点高看,先皇并未降她位份,只对外宣称染了病,挪到了西苑静养,平素不准人探视罢了。”
西苑虽在宫城一角,但环境却还不错,尤其是在“染病”的由头之下,虽被禁足,但宁氏的日子该不会难过。
“当时先兴王已有了身孕,为了给腹中胎儿积福,十个月内都未曾斩杀过罪犯,又如何会苛责一个本无过错的妃子呢?到后来,即便是贤妃在西苑中被查出来了怀孕,供出来了与侍卫私通的秽乱宫闱之事,先帝都留下了她一条命。
只是她自己福薄,也许是惊惧过度罢,孩子早产、她也大出血,到底没扛过去。”
傅€€皱眉,不知道如何置词,宁氏都不争抢于承恩,又为何会去同侍卫私通?
毕竟,秽乱宫闱之后,候着的可是泼天大祸,出身世家,不至于拎不清这点事儿。
“是不是觉得疑点重重?”太后问傅€€。
傅€€直言:“是。”
“当时先帝又如何不知道疑点重重,也派人去查了,查来查去,一无所得,只能认了这个结果,”太后道,“也就这事发生后,先兴王是彻底在宫里待不下去了,便请命回了兴国,先帝亲自护送。皇帝出生不几日,宁氏产下的那个孱弱的孩子,也遵圣谕送到了城外的恩堂,听闻未满月便夭折了,人死债消,这事儿便就了了。”
傅€€猜测:“但其实那个孩子并没死,而是被右相收养,就是章琪?”
太后点头,“这事儿我们也是好些年后才知晓,甚至久到,陛下已然登基。当时先皇毕竟根基不稳,又全身心投入了先兴王与朝政之上,忽略后宫也是常情,再加上,章琪的身世由着两个大族刻意遮掩,想瞒天过海,简直太简单了。”
傅€€又不懂了,“但右相如此,为了什么呢?”
“为的啊,”兴王妃嗤笑一声,“自然是为的自己的骨肉。”
傅€€:?!
“后来,我们才知道,那宁氏虽没婚约,却有个不为人知的竹马,便是章致芳。章致芳年轻时气盛,散馆自请去寒贫之地建功立业,人前脚去了,后脚青梅就被送进了宫。
他到处奔走无果,买通人秘密去了西苑见宁氏,宁氏那时已存了死志,便拉着他行了事,却不料就有了身孕。”
傅€€对右相的好印象当即碎了一地,早前觉得他虽不忠君,却一身正气、为百姓做了许多好事,尤其是不耽情爱,这些年不过养子一个,却原来,还有这些不光彩的、臣夺君妻的往事在。
如此,那章致芳仇视明月也就不难理解了€€€€当年的人大都驾鹤,右相的仇恨发泄之处,就只剩明月一个了。
兴王妃叹了口气,似乎是在哀叹当年己方势力不强,“这些事,若非是宁氏贴身婢女的儿子赌输了大钱、害及了性命,逼得她卖消息救子,大约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章琪便是章致芳与宁氏的骨血。”
傅€€沉默了。
“消息知道得太晚了,十几年的时间够一身热血的毛头小子变成只手遮天的当朝权相,宁氏一族树大根深,又与章氏有多年的情分在,都被章致芳打压得离开了京城,我们也轻易动不了他了,说出来不过白白添堵,这事儿我们便连皇帝都未讲,”太后道,“章致芳恨€€水血脉,想将皇帝从皇位上拉下来,但只冲着先皇留宁氏、章琪两命,他也不会做出迫害皇帝性命的事,若不然,他早先能下手的机会太多了,又何须蹉跎到今日?所以,今日之事,不会是章致芳的手笔。”
“那是......”傅€€皱眉,“章琪?”
章致芳毕竟身上担了错处,尚站理亏一方,但章琪彼时稚子,却完全无辜:凭什么他陆望安在娘胎里就被百般呵护,自己在娘胎里就要随着母体被禁足、还因胎里不足身子羸弱?
二十年仇恨堆叠,他必定恨极了明月。
太后点头,“冤有头债有主,左相,若找人报仇,别找错了。”
兴王妃也道:“此前章琪当真无辜,存于世便存于世,但现在他行了究极歹事,这条本不该有的命,也该断了。”
傅€€心里酸涩异常,回说“晓得了”,又行礼:“太后、母妃,我先去看看明月,都这样久了,万一他已醒了呢?”
仇恨支撑的那点气力这会儿就已然泄了,愁云再次笼上太后与兴王妃的眉间,“去吧。”
傅€€出门,见雪越落越密了,院中积素,竟似琼田。
明月若醒来了,该会喜这景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