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做梦,他就会梦见凌先眠。
他在酒吧灯光下的眉眼,他在十字路口低头吻他,他弹奏钢琴的手指,和他把戒指套上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他告诉他,别怕。
江秋凉真的很怕。
他害怕自己死在这里,害怕再也见不到凌先眠。
但是他不敢问。
每一次在梦里见到凌先眠,对于江秋凉来说都分外难得,那是他在漫长折磨中唯一的美好。
他从来没有在梦中问过凌先眠,为什么不来找自己。
他害怕,自己问出这个问题,凌先眠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梦境中了。
那段时间,江秋凉唯一的乐趣,是一个全22号精神病医院都知道的事。
他会用指尖一遍又一遍在左手的无名指画着曲线。
指甲会被按住定期修剪,但是再圆润的物件,在反复的摩擦下,也会在皮肤上留下痕迹。
所以,江秋凉的左手无名指永远会有一圈丑陋的血痕。
没有人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直到他换了一个主治医生。
那个主治医生低头盯着他,他没有叫他303号,而是叫他江。
江秋凉以为,这是他出去的希望。
直到有一次,他的主治医生将他带到了户外。
他很久没有见过外面的天光了,就连夜色都让他觉得分外陌生。
他的主治医生洛夫和他说。
“你看啊,下雪了,是初雪呢。”
“这是十年来最冷的冬天,初雪来得可真早呢。”
突然,洛夫握住了他的左手,强行掰开了左手的无名指,将它贴在白大褂上。
“江,你还是忘不了他吗?忘了他吧,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的。”
夜色中,洛夫不顾江秋凉的惊愕和反抗,紧紧抱住了他。
“我是爱你的啊,我能帮助你出去,只要你和我在一起。”
那一日,夜色和雪色,都冷的让人发颤。
那是十多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
那一天,江秋凉是十九岁的第一天。
没有人和他说生日快乐,没有人喊他的名字,没有人给他递上一本安徒生童话,作为生日礼物。
没有神。
这个世间,根本就不存在善良的神明。
江秋凉哭了,他被风吹的后背很疼,他全身上下都很疼,但是最疼的,还是那颗早已感受不到心跳的心脏。
他奋力推开洛夫,倒在了地上。
膝盖很疼,他觉得全身上下都是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