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江秋凉看向它的时候,它的眼睛突然不易察觉地转动了一下。
江秋凉收回视线,重新把目光投回到了右侧的画作之上。
“原来如此。”江秋凉淡淡开口,“真正能摧毁一个人的不是他所厌恶的,而是他曾经热爱的。现在想起来,这句话说得还真有道理。”
“从来如此。”凌先眠回应了他的话。
江秋凉上前一步,推开了那扇门。
喧闹的人声像是喷涌的海水,从房间里流了出来,浸润了江秋凉的裤腿。
这里没有拥挤的人群,没有不同的神态,没有张开成不同弧度的嘴。
门里有的,只是一堆覆盖着白布的一人高雕塑。
声音就是从这些雕塑身上传出的。
江秋凉走进房间,这里的灯光从头顶上那个巨大的水晶吊灯上照射出来,撞击在四周的墙壁上,掷地有声。
如此华丽的场景,配上一张张苍白的布,总会给人一种近乎于衰颓的错觉。
凌先眠问江秋凉:“如果你是艺术家,你会如何形容这里的作品?”
江秋凉环视四周。
“我在医院里见过的,一束枯萎衰败的白玫瑰。”
江秋凉想起自己住院那次,白玫瑰花瓣上褐色的痕迹。
几乎所有人都爱绽放的花朵,由盛转衰意味着被抛弃的结局,这是注定,也是更加绝望的美。
“你有想过那束玫瑰是谁留下的吗?”
凌先眠走过江秋凉的身边,他的语气很随意,似乎只是想要把这句话说出口,并没有在希冀一个合适的答案。
江秋凉看着他走到了一座蒙着白布的雕塑前,手指捏住了白布的一角,将它扯了下来。
“我试过用福尔马林来浸泡玫瑰,玫瑰死去了,它的颜色会褪去,就像是失去了灵魂。”凌先眠回过头,他没有在意白布之下遮盖的是什么,而是看着江秋凉的眼睛,“即使是一朵白玫瑰,你也可以感受到它的生命逝去的痕迹,它会嘶吼,会哀嚎,会和任何一个被处决的人类一样绝望。所以我接受每一朵玫瑰自然的消亡。”
白布被刷的一下拉了下来。
里面覆盖着的雕塑露出了它真实的面目。
那是一座铜质的人鱼雕塑,它的脸看上去和一般的人类没有半分区别,每一个细节都被刻画到了最为栩栩如生的境界,似乎只要下一秒,在眨眼之间,它就能恢复行动的能力。
人鱼雕塑的怀里抱着一个黑色的老式收音机,枯燥的人声正源源不断从收音机里面传出来。
“我们这里混进来了一个怪物……”
“需要处决掉它……”
“它就在我们中间……”
“我听见了它的呼吸声……”
人鱼雕塑的右手握着一把锋利的铜质刀,左手的小拇指缺少了半截。
整齐的铜质切口,和小半截落在地上的铜质废料。
没有皮肉,没有血液。
江秋凉快步上前,他陆陆续续掀开了每一个披着白布的雕塑。
人鱼、人鱼、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