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是意外,我会注意的。”江秋凉懒得和他争辩,说不过索性认下来,“我以前怎么没注意到,你的话怎么这么多,和唐僧一样。”
许恙扶着方向盘笑:“唐僧就好了,我自己啃自己一口,从此长生不老。”
“你想着吧。”
偶有车辆交汇,两人的谈话渐止,车内广播里的女声又一次掌握了话语权。
这种夜晚真的太安静了,如果不是街边房屋里的灯光,几乎要让人怀疑这是一座巨大的空城。
女主播顾自絮叨,先是聊起了最近时事,又过渡到了变化的天气,江秋凉没有再留意她究竟说了什么,直到广播里的音乐声打断了他纷乱的思绪,手风琴的曲调在瞬间抽回了他出走在冬夜中的思绪。
江秋凉愣了一下,伸手调高音量。
“这是1968年法国冬奥会的《13 Jours en France》吧。”许恙单手转方向盘,通过调子辨认出了曲名,“怎么,你很喜欢这首曲子吗?”
“太安静了,随手添点热闹。”
江秋凉靠回副驾驶,闭上眼睛沉浸在乐声中。
在黑暗中,光影交错而过,像是一条满载记忆的火车从江秋凉的脑海中闪过。酒吧昏暗的光线下,空气中有清淡的香气,并不是单纯的酒香,而是混在沁人的花香中。有人在台上给他弹完了一整首曲子,动作优雅,让人联想到清晨在花园里轻嗅玫瑰的中世纪欧洲贵族。
他的口袋里,佩戴着一朵独属于他的白玫瑰。
玫瑰没有意义,有意义的是要见的人。
欲望浸润夜晚,是渗透了烟火的油纸,欲望在浪漫之前褪色,浓重的暮色化作花瓣上一滴将落未落的露水。
有些话适合诉诸于口,成为佩戴在耳畔铃铛作响的饰品,有些欲言又止沉在心底,或酿成佳酿,或腐烂成脓。
许恙专注路况,扫了江秋凉一眼,见他闭着眼,只当他是累了,便没有再出声打扰他。
他没有注意到,一曲终了,原本合着眼的江秋凉偏过头睁开眼。灯光从他的眼底一闪而过,复又沉入黑暗,短暂的如同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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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秋凉回到家,时间已经不早了。
打开灯,空置三天的房屋一如从前,大而空旷,和屋外冬日呼啸的夜风一样寒冷。
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
江秋凉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慢吞吞换上拖鞋,走进这个所谓的“家”。
他随手打开暖气,趁着屋里暖起来的空隙去浴室冲了个澡。
热水淌过皮肤,水汽朦胧了浴室的玻璃,江秋凉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所有因为冬夜寒冷而沉睡感官都开始一点点复苏。
擦干身上的水,吹风机呼呼作响,江秋凉刚从浴室走出来,就听到了敲门声。
难道是自己落了什么在许恙车上?
江秋凉心虚地扫了一眼自己没穿衣服的上半身,转身先去捞了一件灰色的连帽衫套上。
“来了!”
江秋凉揉着末端还有点潮湿的头发,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口,一把拉开了门。
“我落了什么……”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细碎的雪花从浓重的暮色中悄然落下,在路灯昏黄的光线下描绘出夜风的形状。街道两旁光秃秃的树枝上笼上了一层白色的光,街道上未化干净的积雪又添新色,像是圣诞夜面包店橱窗里姜饼屋上的糖霜,是晶莹剔透的甜。
夜风趁着开门的空挡钻到室内,比想象中还要冷。
迎面而来的风吹进眼眶,干涩的,寒冷的,让人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