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
卡佩小姐用指尖轻点自己的伤口, 脸上有痛苦的神色。
“我已经回不去了,循环往返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就是我的代价。”她的视线落在江秋凉的腿上,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这是你的代价吧。”
江秋凉眯起眼:“你从进门第一眼就确定了?”
卡佩小姐没有否认:“你也回不到过去了, 不然你不会孤注一掷,对我坦白回到过去这样荒谬的说法。我能回到和霍根初见的1883年, 是因为我后来再也看不见他了,你能回到这个时间段,是因为……”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像是突然疲倦了一样把后背靠在沙发上,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
江秋凉留意卡佩小姐的神情,发现她得知自己的死亡,脸上却没有应该有的恐惧和悲伤。
“你可以告诉我,改变这一切的方法。”
卡佩小姐望着他,过了很久才说:“没有,根本没有改变一切的方法。没让人类发明出穿梭时空的机器,是神明的仁慈。根本没有人能扭转过去,命运在冥冥之中早已写定了结局。”
“我数不清自己多少次回到1883年的夏天,所以如果你曾经听我如何详细的描述,都一定是真实的。我一次次想要留住他,把相机锁在柜子里,包裹在毛毯里,甚至扔到床底,根本改变不了它会被砸坏的现实。”
所以卡佩小姐说听过好多遍《豌豆公主》,家庭教师写她过目不忘……
早在卡佩小姐开口以前,线索已经在暗中指向了真相。
卡佩小姐在家里不受重视,不管是父母还是仆人在她的童年阶段几乎是缺席的,除了霍根,根本不会有人有耐心一遍又一遍给她讲幼稚的童话故事。
家庭教师说她过目不忘,不是的,是卡佩小姐在无数次的循环往复中早将这些书籍记得滚瓜烂熟,所以才能脱口而出。
如果说未来是不可知的,当下的甜蜜当然是美好的,但若能预先知晓最后失去的结局……
江秋凉背脊生寒。
“无论我回到过去多少次,无论我付出怎样的努力,结局都无法改变,”卡佩小姐脸上有淡淡的笑意,不是十几二十岁明媚的笑,更像是五六十岁历经沧桑的苦笑,“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次次失去他,所有的一切压在我的身上,最后只能留下无可附加的痛苦。”
窗外传来了细碎的响动。
大晴天,艳阳高照,外面竟然飘起了小雨。几滴细雨从敞开的窗户飘到室内,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个稍纵即逝的小圆点。吹来的风有阳光和雨水的气味,仿佛两个错位时空的奇妙交叠。
气温难得缓和。
卡佩小姐也看向了窗外,那里空空如也,她盯着天空中的一点虚无,目光专注。
江秋凉知道,她的眼中有别人看不见的,独属于她的白色尖塔。
“最美好的盛夏衰败了,”她说,“我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
“我原本的打算,是去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城市。往北边去,去冬天更加寒冷的地方。1883年的夏天太躁热了,足以驱赶余生每一个有关夏天的回忆,以后的每一个夏天,只不过是枯燥乏味的虚影而已。”卡佩小姐的手指无意识抚摸着相机的裂痕,“既然如此,住的远一点,冬天冷一点,对我而言也没有什么。”
她说出了和之前完全相同的一句话:“我只是太想他了,仅此而已。”
江秋凉开口想要安慰卡佩小姐,抬眼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卡佩小姐的身边。
霍根还是照片里的模样,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卡佩小姐的头安慰她,手掌径直穿过了卡佩小姐,落入空气中。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透明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江秋凉想,他真的很悲伤。
太阳雨还在继续,阳光是真实的,雨水是真实的。
真实一切凑到了一起,反而给人一种虚幻的假象。
“卡佩小姐,”江秋凉兀然开口,轻唤出声,“你听说过狐狸之窗吗?”
“狐狸之窗?”
“我之前听过一个传说,晴天突然降临的大雨,是狐狸嫁女的征兆。在太阳雨的日子里,有一定概率从狐狸之窗里看见已经故去的亲友,受害者的怨灵或者历史名人的鬼魂,也有传说认为这是连接现实世界和另一个世界的通道。我之前没有尝试过,不过现在想来试试也没坏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