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先生,我在楼下有个小画室,您有兴趣去看看吗?”
“好啊。”江秋凉把交叠的双手分开,站起身,“我很有兴趣。”
诺埃尔先走到门口,江秋凉跟在他身后,趁他没注意时,用身子挡住了藏在身后的手,指尖飞快扫过他刚才搭在桌子上的地方。
一个不易察觉的缺口,微微凹陷,看不太出来,只能摸出来。
有意思。
江秋凉收回指尖,在身后用左手抓住自己的右手手腕,施施然跟上诺埃尔。
说是小画室,其实诺埃尔的卧室。
他的卧室只有阿兰的二分之一,装修简朴很多,家具也精简了不少。
除了一张再简单不过的床,其余的空间放着一个木制的椅子,画架,各种各样的绘画工具,江秋凉认不太齐全。很多大小不一的画布,层层叠叠堆砌在一起,有些竖立有些横放,乍一看上去堪称震撼。色彩不一的颜料挤在木板上,早已干涸,遮住了木板原有的颜色。几只画笔搁在脏水里,和木板一样,水调和成了一种很诡异的颜色,上面飘着一层浮尘。
“抱歉,阿兰先生。”诺埃尔自己也愣了一下,大概忘了自己没收拾,飞扑挡住了脏兮兮的工具,“您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江秋凉被深深震撼了。
他站在竖立放置的已经完成的画作前,赞叹道:“诺埃尔,你真是一个了不起的画家!”
左边的画作上,少年坐在爬满了葡萄藤的廊下,细碎的阳光从枝叶缝隙里穿过,落在他手里的书页上。
右边的画作上,有一个人躺在碧绿的草地上,闲适地翘着二郎腿,一阵风吹来,细草和水面一样泛起波澜,而那人脸上盖着一张报纸,遮住了面容。
光影和结构恰到好处,情绪在色彩的叠加中无声流淌。
诺埃尔收拾的方式很直接,他把脏兮兮的工具一股脑推到床底,脏水从水桶晃荡出来,沾在他的衣袖上,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飞快拉过左边的袖子擦好凳子,推到江秋凉身后。
“谢谢你,阿兰先生。”他站着,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作品,“这是我搬来这里之前的画作,它们是我的生命。”
“诺埃尔,你画的是谁?”
诺埃尔摇头:“不是谁,意识里面的某种存在罢了。”
“原谅我,诺埃尔,我不太懂艺术,没办法用很专业的语言分析,”江秋凉和画面平视,感觉到清风从画作里吹出,抚摸过他的面庞,“你的画里有你的呼吸声,真的。”
“画里……有呼吸声?”诺埃尔的声音在颤抖。
“很惊悚吗?”江秋凉笑道,“优秀的画作夺取了观众的呼吸,在屏息的那一刻,我真的感受了你的呼吸,这大概就是艺术的力量?”
身后是良久的静默,江秋凉回过头,发现诺埃尔竟然在哭。
江秋凉愕然:“怎么了?”
诺埃尔拿右边的袖子抹去泪水,脏水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污痕,更像在哭了。
“我只是,太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肯定了。”诺埃尔破涕为笑,“阿兰先生,你让我想起了从前的美好时光。”
江秋凉回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诺埃尔,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很快就会好起来。”诺埃尔摇了摇头,“我最近也在尝试,可是状态总是不太对,缪斯好像弃我而去了。”
“介意给我看看吗?”
诺埃尔愣住:“很差的作品,我甚至不想称之为作品。”
“可是赋予它们生命的是你,诺埃尔。”
诺埃尔犹豫了一下,走过去,从底部抽出一张,先自己看了一眼,面露迟疑:“阿兰先生,这是我的最近一张,昨天晚上画的,但是……它实在太糟糕了,你不会喜欢的。”
画风真的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