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着喝着就一头栽倒在了桌子上,隐约之间似乎听见嘈杂的人声在讨论着什么。

“……斩草除根……醒了怎么办?”

“可是……捐款……以后他再赚钱,说不定还要给咱们捐……”

“就说那女孩自己跑了,没救上来……反正她是个傻子……”

“他弟,你家生了仨女孩了,让他带一个走得了,还能进城里享清福。”

“早就不想养了……赔钱货,他都带走才好呢!”

“那就这么办……大富,你抓到了吗……”

“啊啊!叔叔……爷爷……爷爷!”

“快点!堵了她的嘴巴!这不是个傻妞吗?怎么还会说话呢?”

“啊——爷爷……疼啊……”

“死了?快点……”

“东西南北……”

“埋……”

“成了!”

不……对。

怎么回事?

他是荣归故里吧?他是年年都给村里捐款吧?那条路是他牵头要建的吧?

那些熟悉的声音……以前给他打电话的时候,都很亲切……都是他的亲人吧?

画面像是金红色的糖稀熬煮过头,散发出一种难闻的味道,画面变得黏腻黝黑。

邱建业睁开了眼睛。

他双眼木讷,打量着这间他从小长大的,已经破旧不堪的房子。

因为多年无人居住,房间里布满了灰尘和蛛丝网。

吱呀——

门打开了。

一张和邱建业的脸长得差不多的男人走进来,他脸上堆着笑容,看向邱建业。

“大哥,你看这是圆圆,是我孙女。你要不把她带走?咱们好歹是一家人,你领养那个小傻子,那不是个野种吗?你看圆圆长得多像你啊!”

襁褓中的婴儿睁着大大的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肉粉的脸上似乎能看见稚嫩的皮肤下流动的血液。

邱建业问:“小花呢?”

“嗐,那傻子脑子有问题,大家一时没看住,她跑得飞快,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邱建业一把推开他,踉踉跄跄地向前走着。

周围的一张张笑脸变成了仗着獠牙的等待分食他血肉的鬣狗,无数双朝上的冲他要钱的手此时拦住了他。

嘈杂、冰冷。

邱建业疯了似得在粘稠的黑色糖浆中步履蹒跚地寻找着他的孙女。

他一声声地冲空旷的山和拥挤的树林喊着百花的名字,无人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