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身边是飞鸟虫豸的欢声啼鸣,他的身影却好似与这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燕凌霄能感觉得到,不过一夜时间,他的修为倒跌了好几个大境界。然而更折磨人的事实是, 他可能再也没有办法用剑了。这对于醉心剑道的武痴闻人月朗来说, 是比修为倒退更令他难以接受的事情。

燕凌霄走到他身边坐下,问道:“恢复得如何?”

闻人月朗面色如常道:“尚可。”

天才大多都有自己的傲气, 就算一时失意,也未必需要旁人的怜悯。这一点燕凌霄很明白,所以他没有尝试安慰对方什么, 只是看着天边的流云, 随意道:“魔尊并没有去万灵宗, 你可以放心养伤。”

闻人月朗闻言, 心中算是松了口气, 点点头道:“万幸。”

然后两人都默契地闭口不再言语, 他们坐在客栈后院的台阶上, 清晨柔润的风拂过耳畔,凉爽惬意。直到太阳升起,明媚的日光落到两人身上,为他们的周身镀上一层金边。

燕凌霄不耐地皱起眉头,起身挪到了背阴处。

闻人月朗未动,看着他将身体藏于房檐阴影下,看向被日光照得发亮的地面时微微眯起眼睛。他似乎很讨厌晒太阳。

灵气之始,来自日耀月华,因此凡正道修士,大多亲近日月之光。燕凌霄却反其道而行,不似正道,倒似魔修。

但一想到他出手时充盈的灵气,闻人月朗又打消了这样的想法。只觉得此人身份成谜,让人看不透。

一个刚入宗的弟子,如何会有如此强大的实力,甚至能与魔尊交手而不落于下风?既然有这样的实力,又为何从未被世人提起,好似凭空出现一般?

闻人月朗本该将这些事情一一盘问清楚,可又觉得没什么必要。不管对方是谁,至少他用的是灵力,那就一定是友非敌。而且,他昨日还救了自己的性命。

思及此处,闻人月朗道:“我还未曾向你道谢,多谢你昨日出手相救。”

感谢别人的救命之恩,对于他来说是一件稀罕事。毕竟他天资出众,进步神速,一路走来都是同龄人中最出色的那一个,向来都是他救别人,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所救。

他这么一说,燕凌霄又想起了昨日看到的人,他问道:“那人……便是新任魔尊?”

闻人月朗道:“正是。”

“他是何时,又是如何成为魔尊的?”

闻人月朗稍作停顿,薄唇轻抿,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片刻后他回答道:“前任魔尊死后,魔族无主……曾被他镇压的魔将们纷纷卷土重来,想要夺得魔尊之位。然而短短数十年后,不知发生了何事,魔族内乱,他们气焰全消,外界只知最后所有的魔族都奉一人为主,那人便是今日的魔尊。有传言说他灭情绝欲,残暴程度比起前任犹有过之。”

燕凌霄听他说着关于那人的事情,脑海中浮现出一张乖巧顺从的脸,怎么都没办法将那张脸与闻人月朗描述的形象对应起来。

闻人月朗见他陷入沉思,便出声问道:“你与他是旧识?”

燕凌霄实力强大,身份又如此神秘,若是真的认识魔尊,似乎也不是什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燕凌霄闻言便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旧识吗?算是吧。

燕凌霄一直没有想过,该如何准确定义自己与若寒的关系。三百年前他做魔尊时,若寒是他最得力的部下,可要说只是部下,也不太纯粹,毕竟没有哪个尊上会和自己的部下上床的。

如果说是伴侣,那更是无稽之谈。燕凌霄自问从没对他动过心,与他行云雨之事,也不过是为了抑制体内的魔魇,好让自己不至于频繁失控暴走。

对这种事情,燕凌霄从来都保持着无所谓的态度,就算不是若寒,也可以是任何一个人。只不过若寒体质特殊,恰好能缓解他的痛苦,态度又还算让人满意,不管他说什么都会照做,所以他们一直保持着身体上的纠缠。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他并不会因为和对方上了几次床就产生什么奇怪的感情,一开始不会,后来就更不会了。遇见闻人月朗之后,他就与若寒断绝了此类往来,回归到了正常的主仆关系。

只是他的记忆中不可避免地留下了一些烙印。在他的印象里,若寒从始至终都是缄默的,温驯的,会小心翼翼伏在他膝头趋奉乞怜,会因为他随意的一个抚摩而浑身发颤,会在到达顶峰情难自抑时露出隐忍哀求的神情€€€€即便如此,在没有得到允许之前,他也从来不敢触碰到燕凌霄的身体。

海棠花在主人掌心荼蘼盛开,但从不曾得到怜爱。

燕凌霄早已习惯了像绵羊一样柔软无害的若寒,所以再次见到他时才会惊讶。

他没想到若寒能成长到今天这个地步,甚至取代了自己的位置。

昨日他在若寒心口刺了一剑,那个位置……是心脉。那时情况危急,他并没有多考虑什么,如今想起来,却怎么也忘不掉自己剑锋刺入对方胸口时那种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