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嘴角微僵,一时之间没吭声。
宋西川耐心等待他几十秒,才轻声问:“怎么,不想要吗?”
何知方觉如梦初醒,回过神,反问他:“我的生日,都会有什么?”
“蛋糕,玫瑰花,特别的礼物,拥抱与亲吻,”宋西川说,“你想要的一切都会有,包括我。”
何知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再一次不认识宋西川了,他变得如此会讲话,如此真诚,如此振荡人心。
宋西川不是开玩笑,哪是在开玩笑,宋西川从来没对他开过无厘头的玩笑。
此刻的甜言蜜语换做从他人口中说出,何知只会觉得油腻。
但这是宋西川说的,是用何知最熟悉的、平静如湖水的语调说出的,所以这般言语就拥有了名为宋西川的力量,能扫荡一切无用的猜疑和恐惧,让何知真切地相信。
当然要答应。
于是何知说:“好,你可不许反悔。”
*
何知有写日记的习惯,习惯于每一天都写,记录下所想所感,记录大事小事,有时是长篇大论,有时只是零散的两三行。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何知想,是新生的开端,是余生的第一天,是对陈年旧日的告别,是对所有阴霾的舍弃。
他一定要写上一段话,尽管只是一两句也好。
掏出随身携带的笔和日记本,那是一本厚重的、皮质封面的本子,边角都被磨损,隐隐看到发白的颜色,但皮套非常干净,看不到水渍或污迹,看得出主人十分爱惜它。
这本日记本是从去年十一月多开始用的,何知的字小巧端正,扉页上还写着他开封那日摘抄的语句:
“一只落单的鹰拖着白色的尾巴,无声地来回滑行,时而落在陆地上方,时而越过悬崖飞向大海。它投下的阴影掠过夏草,却会消失在蓝色的深水中;或许,这面镜子是过于深沉了。
“它在海上不会飞得太远,它会拐弯、攀升,又回到陆地上飞翔。它是安静而优雅的,它翅膀的美是隐忍而坚硬的,它非凡的生命全淋漓尽致地表述在它的身姿里。
“取自《海风中失落的血色馈赠》”
明明有一腔话语想说,抬笔的瞬间却又莫名退缩。何知静默地坐着,直到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打进来,正巧落在日记本微黄的纸页上。
列车没什么颠簸。
他起笔,写:
“2018年4月7日
旅程第一天,天气很好,列车内的景色不错”
写完这句,何知又开始发呆。
眼前景色飞快掠过,他看到自己的手,就写“我还有好多事没做”。
又过了几分钟,他扭头去看身侧的宋西川,就写“宋西川今天真帅”。
宋西川感受到何知的视线,抬眼与他对视。何知侧过身,挡住日记本,不让宋西川偷看,边写“宋西川说要给我过生日,我记下了”。
宋西川不依不饶,探身想扒开何知的胳膊一看究竟,何知不肯,宋西川又存心想逗他。
两人推拉几番,宋西川握上何知的手,何知突然定定看着宋西川,移不动视线了。
映照在宋西川脸上的光线是那样朦胧,那样细碎€€€€一定要让宋西川为他吹一次头发,就要坐在落地窗前,就要在夕阳下,在成片淡黄中注视它们慢慢转红,而后天际会由蓝色变成暗沉的紫。
晕荡温柔。
他要拿相机拍下那时的天空和宋西川,然后嬉闹着拉住宋西川,让他也坐到落地窗前,给他拍一张侧脸照,或是他们两人的合照,洗出来,同旅行的照片一起放进铁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