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忘记挂断电话了吧。
何知等了好久好久,最后替她挂断了。
听到那嘟嘟的声音,何知莫名觉得心头轻了又空了。好似挂断这个电话,他就能彻底放下先前所有关于童年与家庭的执念。
街景在视野中不断倒退,何知靠在窗边,额头与玻璃相接,看自己的倒影时隐时现。
倘若现在乘坐的就是科幻电影中的时光列车,那么旅程抵达的终点便会是生命的起点,是崭新的开始,是末端的结束。
如果人能坦然地将结尾看作伊始,那就不用再称其为“死亡”。有些人认为死亡是解脱,有些人认为死亡是别离,有的人抗拒,有的人接受。
或许说起来都容易,但只有迈到最后一步才会明白踏出这一步需要付出多大的勇气。
所以......只要处理完这些混乱的联系,走的时候就不会不舍了吧。
不会不舍。听到、看到一切都不会不舍。
......
不会舍不得吗?
或许€€€€
宋西川突然回过头看他,何知的思绪在这乍然间断了,大脑像是生锈的机器,怎么加油都无法再次运转,连发出声音都如此艰难。
他听到宋西川在说:“打完电话了?”
他就点了点头。
又看到宋西川似是一顿,轻声问:“你还好么?”
他看上去不好吗?
何知摸了摸脸,才张嘴说:“我好着呢。”
宋西川的视线紧紧盯着他,过了几秒才蓦地松懈般扭回头,说起毫不相干的话:“今天晚饭在咱妈那里吃,晚上我带你去个地方。”
何知自动忽略了宋西川话语里提及的某个神秘之地,注意力全锁在前半句话上了。
“咱、咱妈!?”何知就差叫出声来,一脸惊慌,“不是,你等等,我和阿姨很久很久没见过面了,而且我现在看上去状态也不太好......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我什么都没准备。”
“还叫阿姨呢?这么生分,”宋西川笑了声,揶揄道,“你不用紧张,单纯吃顿饭而已,又不是没吃过。”
何知反驳道:“是很久没吃过了啊?上次还是在大二那会儿吧,都六七年前的事了。”
“......也是,”宋西川不知在想什么,眼眸一暗,随后语气又轻快起来,“没关系,可以重来。”
何知没听懂,“重来什么?”
“把没做过的事都做一遍,”宋西川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没像是在开玩笑,“我们一件件去做。”
语调平静地听不出任何波动。何知看不见宋西川的表情,分辨不出他到底是心情好还是不好,便只应了一声“嗯”,就没再说话,重新把视线投向窗外。
*
的士在宋西川家门口停下,宋西川牵起何知就把他往里面领,何知挣扎无果,就随他去了。
门铃被按响两声,门就被打开,宋母立在那里端着温柔的笑容,若非脸上明显的皱纹多了,何知都要恍惚到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八岁那年。
饶是已经好多年没见,宋母往何知跟前一站,何知依然下意识开口叫她“伯母”,叫完便突然产生一种瑟缩的心理€€€€害怕他拖着这样的身体拐跑宋西川,被宋母知道了会不会责备他、阻拦他。
但宋母只是笑着说:“小何,好久不见。”
何知进门后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宋母来一句“我儿子就是因为你辞职不干了”,或是“我儿子到底给你用了多少钱”,再者“你们分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