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珠沙华擦过他们的衣角,留下黄色的花粉和血一样颜色的划痕。脚下的土地不像看起来那么潮湿,是坚硬的,干巴巴的。
他们走在上面,拨开花丛,一路到了枯树底下。
树下埋有半截牌匾,叶时归手一勾,牌匾从沙土中飞出,立在二人面前。
牌匾看着有些年头,上面的雕花已经被风沙磨平,只能凭借剩余痕迹穿过历史长河去窥探它原本样貌。
破败的木牌上,金色的字样倒是一点没褪,端端正正写了一段话吾卖茶数千载,见人无数,不知这些人缘何而哭又缘何而笑。吾苦思不得其解,问数人,答案皆不同。吾更疑惑,直到某日,有一人路过同吾说:“去吧,去看看,去尝尝。”
他们看完了那段文字,牌匾化为一道金光,绕着两人飞了一圈。
破败的茶屋凭空出现,那金光绕着茶屋转了三圈,最后落回了一开始的位置,依旧只露出半截。
过了一会儿,出现一个穿着漂亮的小姑娘,她将长到腰的黑发分成两份,扎成了麻花辫。
是个爱漂亮的小姑娘,将彩色的渐变绯色丝带一起编到了辫子中,发辫末端还用两个漂亮的精致小铃铛和拇指大的两朵缩小版曼珠沙华做点缀。
她身上的红衣层层叠叠,像纱轻飘飘不用风都能托起。数不清有几层,每层都是红色的,又都有着细小的差别,带着流彩的金粉。
中间一层是柔软的棉布,上面分别绣有三枝曼珠沙华,用朱红的笔虚虚勾勒了庞大的虚影。
都是红色的,又能被分辨出,透过层层薄纱,曼珠沙华栩栩如生,夺人心神。
小姑娘手里拿着精致的琉璃碗,给一脸哭丧的人倒了一杯茶,接着十分好奇地问:“你为什么哭泣。”
那人大口大口吞着茶水,淡黄色的茶水沿着嘴角边缘滑落几缕,打湿了衣襟也炙烫了脚下土地。
那人喝完茶,用袖子粗鲁地擦了擦嘴角,放声大哭:“四十岁才考上状元,眼看荣华富贵美娇娥,突然就死了,焉能不哭。”
少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放了这人,转头给另一人盛汤。
人间总传说上有天庭下有地府,修仙人并不信这些。
天之上该是更高级别的世界,地之下也是另一个世界。
但显然传说是有那么几分根源,不能说是假的,但也不都是真的。
叶时归看着小姑娘端出去一碗碗茶水,听着一件件她听不明白的故事,眼里的迷茫越来越多。
突然,她转过头,视线隔着时空落在了叶时归和孟鹤轩身上,她抬手招了招,露出一个十分天真的笑,说出来的话语却无比恶毒:“吾还是不明白,不如两位小友替我去看看。若是回答得让吾满意,吾亲自迎接两位小友。”
话音落,两人四周十里曼珠沙华飞升,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叶时归紧紧抓住孟鹤轩的手,在风暴来袭前将人护在身后:“有我在,没事的。”
随和六年,扬州叶府。
正午,阳光正盛,后花园里的蝉被太阳炙烤得发出“知了,知了。”的嘹亮叫声,声音传到前院,落进左右徘徊的叶府大少爷耳中,在他烦闷焦急的心上又添了几分燥热。
管事见自家少爷转悠了一个时辰,一旁打扇的奴仆累得直喘气,屋里丫鬟稳婆引导声伴随着几分痛苦的呼声传出屋外,不由得往前走了几步,正要劝说。
就听见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响彻云霄。
房门被人推开了,大丫鬟从屋里跑了出来,兴冲冲报喜:“生了,生了,少夫人生了,恭喜少爷,是个小子,母子平安。”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叶秋礼重复几遍,悬在喉咙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回去。
等稳婆丫鬟收拾好屋里头,叶秋礼匆匆看了孩子一眼就走到床边陪自己夫人。
少夫人长得明艳大方,眉眼弯弯,瞧着温柔无力,是典型的江南女子模样。
她让叶秋礼将娃娃抱过来放在床边,小心翼翼伸手拍了拍孩子的襁褓,嘴上轻轻哼着温柔的小调调。
“是个男孩。”叶秋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