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办公€€室不大,连会客的地都只有一对儿组合沙发,双人外€€加一个单人的,纯木质,应当也是镇政府的老员工,原本出场自带的木漆都被蹭花了,是饱经风霜的斑驳样子。

这€€位置,毋庸置疑,是给宋庭玉和温拾坐的,阿四€€站着就好,而马成旺也毫不犹豫把自己屁股放到了单人的沙发上€€,“快,光宗,快给宋总和温总上€€茶。”

端着托盘的马光宗自打温拾进来后,就跟见鬼了似的,浑身汗毛炸起€€,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温拾兴许不认识马光宗,因为在一中时€€,马光宗就是个小流氓,天天逃课,在整个高三最差的班级,三年来出现在学校的时€€间能凑够一个学年的就算不错了。

但这€€温拾可不一样,他自打高中入学,就一直是尖子班的学生,次次月考开大会的时€€候,都要€€上€€台领奖状的人物。

叫马光宗记住温拾长相的,却不是那一次次领奖台上€€的表扬,而是他从€€学校拿到温拾的学籍和录取证书那天,大摇大摆准备回家时€€,恰巧在校门口遇到过温拾。

那时€€候温拾还留着遮住眼睛的刘海,身材干瘪又瘦小,穿的破破烂烂打上€€补丁校服,站在一中门卫室,殷切询问里面有没有自己的录取证书。

“师傅,我叫温拾,真的没有寄给温拾的信吗?”

收发室的老师傅将€€手边的信件当着温拾的面翻了一遍,“学生,都跟你说没有了,要€€我说啊,你也别天天来这€€里问了,真要€€有录取通知书,老师一准联系你家里叫你来拿!”

温拾没答应,“那我明€€天再来。”

而马光宗拎着包经过时€€,目不斜视,他早就知晓这€€温拾家里没人了,就是个孤儿,老家还是桃花镇上€€最穷的村里的,能兴起€€什么波澜?

果不其然,到了暑假末,马光宗整理起€€去京市念大学的行李时€€,就听到了关于温拾高考落榜,一蹶不振,似乎回到老家种地的消息。

盗用温拾学籍的马光宗自始至终都没有过愧疚之€€心,他更不为自己的行径感到可耻,他也就是想上€€个大学而已€€,到底也是凭着自家的本事上€€了学,还没像温拾一样日日夜夜熬枯身体白痴似费劲的傻学。

更何况,对于温拾那种没爹没妈手上€€还没钱的人,他哪里去得€€起€€京市?又哪里能负担地起€€京市的消费水准?

马光宗觉得€€,温拾就该从€€哪来回哪去,老家种地,是他的宿命,这€€在泥地里干活比读书适合他。

他更加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和回到老家种田的温拾见面了,毕竟他的人生是往上€€走的,而温拾的人生,也就那副田地了。

可不过一年,这€€重新出现的温拾就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衣着光鲜,模样清俊,整个人就跟浴火重生似的改头换面。浑身掉价打着补丁的破烂衣裳不见了,垂到眼皮的刘海也消失了,眼里的沉郁和怯懦也无影无踪,要€€不是那眉眼鼻梁没有多大的改变,马光宗真的不敢认。

在京市生活将€€近一年,各大商场马光宗也都去过,那商场里贵的令人咂舌的外€€国牌子他也能叫出些名字,这€€温拾身上€€的衬衣和格子马甲,腿上€€的西裤,脚上€€锃亮的牛津鞋,无一不是一件顶他一年生活费的东西,就连常混在一起€€的公€€子哥,也不一定能穿起€€这€€一整身来。

难不成温家村的地里是有金子吗?

这€€温拾到底是回老家种田了,还是回老家淘金了?

“光宗!你干嘛呢?快倒茶啊!”马成旺蹙眉,不知道儿子在傻愣着什么。

“哦,哦!好。”马光宗忙去端托盘上€€备好的茶缸,就是那热茶倒进去的太早,白瓷的杯身都已€€经被热度浸透,烫的他一个激灵,手一抖,直接将€€茶缸连同热茶都泼了出来,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砸在他那双新买的运动鞋上€€,印上€€了歪歪扭扭的褐色印记。

“哎呦!”离得€€最近的马成旺最先遭殃,被热茶浇了半条腿,“混账!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快把这€€地上€€收拾了,重新出去倒一壶茶进来!”

马光宗忙不迭收起€€地上€€的瓷片逃了出去。

这€€一出洋相闹得€€,马成旺的老脸都该丢光了,他一边拍自己湿淋淋的裤子,一边向宋庭玉他们解释:“这€€是我儿子,是个大学生,就是不听话,上€€大学都不好好读,我就叫他来给我打几天下手,再叫回去上€€学。”

马成旺故意强调了‘大学生’,因为在桃花镇,能考上€€个大学那都是顶天的本事了。

而坐在沙发上€€的宋五爷是海外€€留学的硕士,温拾则出生于本科录取率将€€近一半的时€€代,他们都不觉得€€大学生是什么稀罕事。

只有阿四€€听出了这€€老头语气中的炫耀,“原来是大学生啊,怪不得€€连个茶杯都拿不住,手不稳啊。”

“啊?啊€€€€这€€小子从€€小就手笨啊!”马成旺擦擦额角的汗,“不过好在眼下上€€的大学不错,读完书出来,说不定能留在京市工作。”

“他上€€的是哪所大学?”宋庭玉突然开腔。

“京市大学。”马成旺嘴角的笑都要€€咧到太阳穴去了,对宋庭玉这€€样的外€€乡人,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平时€€他都不好向同乡的人炫耀自己儿子上€€了顶尖的大学,只能模糊说在京市读书,这€€威力可比不得€€京市大学来的震撼人。

“京市大学?这€€可是好学校。”宋庭玉颔首,心上€€却起€€了疑,毕竟刚刚那小子看举止,就不是个聪明€€的,简直比周斯年还不像是能考上€€京市大学的模样,“令郎多大了?二十€€?”

“今年刚十€€九,还没到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