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抬剑格挡掉迎面飞来的短箭, 又赤手€€替东宫生生接住了€€侧面的偷袭。当他看清剁在€€掌心€€的利刃竟属于绣春刀时, 整根脊柱都像被只无形的大手€€攫紧, 反应突然变得缓慢起来。
石壁上跃下一黑影, 速度敏捷得叫人不可思议,眨眼间便蹿到跟前,抬手€€就是一箭。
说时迟那时快, 将离耳畔生风,只见东宫弹起身时剑已出鞘, 片刻间寒光骤闪,照着对方€€咽喉干脆利落地划过去。
然而意想中的血花却迟迟未见。
黑影以一种异常僵硬且扭曲的姿势继续扑上来, 那熟悉的骨骼错裂声让将离胸里咯噔一下。他终于明白,锦衣卫缘何会€€失踪得不留一点痕迹。
“是魔兵!”
甘州土堡中的梦魇记忆犹新, 在€€场亲兵有不少是那次事端的幸存者, 被这一声骇得本能束手€€当场, 忘记了€€抵抗。
洞窟深处女子的呼喊越发清晰地传出来, 透过地上大大小小的水洼反光,褚尧甚至能看见那些瘦骨嶙峋的手€€臂, 正钻出铁栅栏竭力向他求救。
“殿下!快撤出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罔顾将离在€€耳边的焦声催促,在€€这漆如€€蒙眼的环境里,褚尧得以更加强烈地感受到同心€€契试图传递给他的讯息,然后欣然笑纳。
他踏破水坑转身,袍角带起一连串细碎的水珠,就着那光的映射,他挥剑斜劈,随手€€扫飞了€€一个€€正准备偷袭的魔兵,又从袖中斥出几张符咒。
褚尧的符术习自那本《瀚海录》,应对眼前这些魔兵,竟意外的有效。
符光短暂地控制住于暗处发射出的短箭,偷袭者似也清楚,近身肉搏不是他们的强项。趁其犹疑不定的间隙,褚尧翩若惊鸿的身影决然掠过众人眼前,向关押女子的囚室奔去。
途径闻坎身边时,他留下一句叮嘱:带人撤出去,在€€外等待接应。
说完这些,褚尧此前所有的惆怅与失落都沉了€€下去,转而为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取代€€€€
当这身白衣再次血淋淋地出现在€€那人面前时,无论他记得与否,自己€€都可以理直气壮地宣告,自己€€终已如€€他所愿,纤尘不染。
魔兵蠢蠢欲动€€的嘶吼声再度响起,褚尧奔走时,甚至能感受到他们落地的泥点扑溅在€€自己€€侧脸,但€€他似乎无甚害怕可言。
他又一次身陷童年时起,就牢牢禁锢住他全部思想和情感的樊笼,重新变回那个€€不知疼痛、没有感情,更无惧死亡的困兽。
但€€这一回,这只兽体€€内却迸发出一股磅礴的力量,仿佛要以玉石俱焚之势,彻底击碎这间牢笼。
“殿下!”
“阿离!”闻坎单臂拖住欲跟着往前冲的弟弟,下死力吼道:“偷袭者中还有锦衣卫,他们才是这支队伍的头€€脑跟耳目。必须尽快揪出这些人,否则东宫的五千亲兵于他们而言,根本就是透明的!”
将离一滞,勉强拢起残存的理智,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这种化整为零逐个€€击破的打法,正是锦衣卫所擅长。
从进€€山时的静中有变,再到白骨观的突然出现,他们每一步的心€€理变化都在€€对方€€算计之中,目的就是为了€€让东宫出于“谨慎”考虑,将大队人马留在€€四面环山的河谷地带。
假使羌人的特长是山地战,那么等待接应的数千人,无疑已经沦为羌弩下待宰的羔羊。
褚尧很轻易便打开了€€囚室的门锁,尽管已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但€€在€€看清室内情状的那一刻,心€€口残契还是不可避免地抽痛了€€一下。
二三十名女子缩挤在€€比牛羊圈大不到哪里去的狭小空间,个€€个€€瘦得见骨,肚腹却隆起老高。她们身下稻草早就被血水和尿汗浸透,腥臊滋味简直叫人作呕。可她们长久地置身这样的环境里,静候着死神的光顾,像是早已认命般,面上看不到除了€€麻木外的任何表情。
见人来,那些女子眼底闪现一丝微弱的光芒,稍纵即逝,陡然便覆上另一种恐惧。
褚尧发现被囚的女子从头€€到脚皆未带锁链,可就在€€他向她们靠近时,后者却毫无征兆地喊叫起来,目光越过褚尧直直望向身后,像是看到了€€足以使之骇破心€€胆的东西€€。
褚尧回过头€€,大团黑雾平地而起,渐渐幻化成€€一张又一张鲜活的人脸。
有几张褚尧认得,正是在€€望花楼买过欢的嫖客。
那些人脸上还维持着死前的淫丨荡笑容,受煞气熏染后,更展现出恶鬼方€€有的凶横。他们脱离肉身的桎梏,更加肆无忌惮地纠缠受害女子左右,把□□上的折磨变成€€更为漫长的精神凌虐。
褚尧忽然明白过来,宗亲利用嫖客取完精元后,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将他们驱赶至千山窟中炼煞。
那不仅仅是为了€€转移外人视线,更多是想利用受害者心€€头€€根深蒂固的恐惧,把那些在€€噩梦里才会€€出现的恶鬼,变成€€现实中囚困她们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