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他的深浅,自有孤来裁断, 轮不到你置喙。”

闻坎披头散发€€, 冷冰冰的杀气似乎还停留在面颊, 他默声半刻, 满脸横褶里突然绽开玩味的笑意。

要真是深信不疑,又何必放任自己在外观察许久。

不过闻坎并不打算戳穿。

他拢了拢乱发€€, 好脾气地道:“既然被殿下发€€现了,卑职也€€不藏着掖着。我奉圣上€€之命跟来,一是为了助您一臂之力,二来也€€是为了提醒您,别忘了万岁爷的交代。褚临雩,绝对€€不能活着出甘州。”

褚尧灯下拭着剑,视线紧随寒芒缓缓滑动,各自有着令人不能直视的威慑感。

他漫不经心地说€€:“出了又怎样?杨禀仁确实和燕王有勾连,联络书信中打的也€€是燕藩旗号,更不用说€€在蓟州城领兵的,正是燕世€€子褚晏。就算燕王未出一兵一卒,谋逆的罪名他终归难逃,父皇何必急于一时?”

闻坎静默一阵,道:“要是这场兵变,的确跟燕王本人没€€有关系呢?”

褚尧蓦地抬起头。

关外一俟入夜,朔风总是格外刚劲,呼啸拉杂声渐渐淹没€€了屋内的交谈。

闻坎说€€到口干时,停下来抿了口茶水,道:“燕王若回到京城,三司会审必然会察觉端倪。所以他只能在半途,暴毙。”

褚尧修长的手€€指缓缓转动着杯盖。

屋内香燃得足,他走过去揭开炉顶,倒掉剩余的茶水,香气顿时转淡。

但€€用来使气血亏损的灵鸟沉睡足够了。

“为什么一定是他?”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万岁爷有吩咐,褚临雩必须死,且只能死在灵鸟手€€上€€,如此天谴也€€好,民€€怨也€€罢,都€€与褚氏无关。至于如何办到。”

闻坎笑笑,“相信没€€人会比殿下更有优势的,不是吗?”

“天谴,民€€怨,”褚尧面无表情,眼底的讽刺却快溢出来,“好生耳熟呐。”

闻坎神情稍敛:“总之这件事不会妨碍您的大计,也€€是消除圣上€€戒心的好机会。殿下卧薪尝胆多年,都€€忍不能忍的都€€忍了,犯不着在这种小事上€€忤逆了圣意。”

褚尧久不出声,闻坎一抻一怼接好了错位的骨头,道:“您要是真觉得为难,卑职也€€可以替您代劳。”

“不必,”褚尧断然拒绝,眉骨以上€€肌肉略微缩紧,却不见蹙额的迹象,他如常道:“父皇的意思孤明白€€,孤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结果。但€€在此之前没€€有孤的命令,你不许插手€€。天牢之事再有下回,你断的就不止一只手€€了。”

闻坎道:“从前只当殿下喜怒不形于色,是个€€难得一见的稳重人。怎么一遇上€€那小灵宠的事,您就绷不住了,这可不妙啊。”

褚尧不理会,扯开了话题:“炎兵的事,你该知道怎么闭紧嘴巴。”

“明白€€,”闻坎袖起手€€,爽快地答,“命盘若毁,利用炎兵反噬龙脉的计划也€€便落空,个€€中利害小老儿分得清。我这回只为燕王而来,办好万岁爷的差事才最要紧,什么盐兵糖兵,我何苦操那闲心。只要殿下别忘了咱们之间的约定就行€€。”

“大人是个€€敞亮人,”褚尧微然一笑:“十二影卫中,孤舍将离选择你,无非就是看重你有所求,而他没€€有。放心,等此间事成,孤会给你想要的东西。”

闻坎抚着腰间跟将离一模一样的挂坠,不无遗憾地耸耸眉。

“世€€人皆有所求,我那傻弟弟焉知没€€有。不说€€这个€€了,就算我守口如瓶,周冠儒也€€是个€€为了官帽不计一切的主,炎兵的事捂不了太久。要是命盘真被毁了,圣上€€还有退路,可您的后€€路,又在哪?”

......

长风几万里,月是他乡明。

在千里地外的金陵城,更夫缓缓行€€走在背街的小巷,身后€€是一串疏疏落落的梆子声。

快到十五了,月亮一天天圆起来,今夜似乎亮得格外不同寻常。更夫隔着迟府白€€漆驳杂的院墙,看一眼头顶月亮,嘴里嘟囔了声,继续敲着手€€里的梆子。

倏地,一道黑影迅疾闪过。

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那一晃而过的,怎么像是条蛇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