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出东关口,迟笑愚没了同游的兴致,褚尧也无意挽留。
河面愈渐阔朗,而船只则更加萧疏。东宫的画舫悠悠荡荡飘零水面,两人一芥舟,仿佛江河湖海,去哪都是归所。
褚尧打帘进了船舱,此时的君如珩还在昏睡,蜷着眉,睡颜并不安稳。
船上铺了厚厚一层氍毹,净袜踩上去没声响。褚尧俯身勾住少年膝弯,将人抱回靠窗的须弥榻。动作间,指上红线不经意缠绕住了君如珩的脖颈。
褚尧眼神微暗。
从太庙风波过后,君如珩暂栖鸟身的时日居多,褚尧怕他丢,更怕他乱跑,出了观澜小筑便在君如珩爪上系根红线,另一端当然是在自己指上。
他需要时时刻刻了解灵鸟的行踪,这种掌控欲在君如珩擅自做主把自己玩进天牢以后,达到了顶峰。
褚尧沿着红线,抚摸上少年白皙的颈。
君如珩大概是又做噩梦了,湍流一般的心悸经由同心契,阵阵传递给褚尧,激起短促而鲜明的快感。手指不由得收紧,在惊魇和压迫感的双重挤压下,君如珩微微张开了唇。
做出挣扎的濒死相。
略微苍白的唇,随着手上力气的加重,泛出一种并不健康的红,使得少年看起来既脆弱,又糜艳。
胸口起伏随之明显。
“哦对了,有件事该知会你一声。涂山,”迟笑愚去时攀着船舷道,“锦衣卫四处搜寻他下落未果,原来一直藏在无极殿。我就纳了闷了,皇帝要杀灵鸟易如反掌,何必绕这么大一圈子。”
顿了顿。
“难不成,这小子灵识中藏了什么皇帝老子都害怕的记忆?”
勾指划过红线,在心口的位置停下。
褚尧盯着不自觉靠过来的小宠,安抚地用下巴蹭着他发心,在额角落下似吻的一碰。
“阿珩有什么事情,是孤不知道的吗?”胸口纹印亮了一瞬,旋即黯淡,褚尧轻“啧”一声。
同心契能实时传递契人感受,却不具备洞见人心隐秘的功能。即便两人已经足够亲密地相抵,褚尧仍然无法试探出,那单薄胸口之下的深度。
须臾的沉默,褚尧再抬手解开红线,自掌中转出了匕首。
破开胸膛,里面的秘密便也再藏匿不住。他要君如珩坦诚相待,一颗心也要赤淋淋地捧到自己面前。
这样想,匕首衔着冷光缓缓下滑。
颈侧应激似的绷紧,皮肤下的血管像是感受到危险迫近,搏动变得越发急促而有力。
褚尧君子端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言喻的疯狂。
这些天,他总是无法抑制地想起君如珩浑身浴血的模样,即使狼狈,也美得惊人。
刀尖再往深里€€一寸,鲜血就会涌出来,沿着紧实的颈部弧线,淌进锁骨处的凹陷€€€€
思绪急刹,那场景太具有刺激性,褚尧喉头滑动,小心地捂住了君如珩的眼睛。
接下来,小宠也许会痛得呜咽,但褚尧很快会为他包扎好伤口,系一个干干净净的固定结,然后在末端挂上一只铃铛。
褚尧眸微侧,映着船舱外水光天色,€€€€中腾起一丝隐秘的满足。
就在这时,掌心睫毛忽一阵急扇。
君如珩口中嘟囔着含混不清的音节,鼻息微乱,陡然睁开了眼!
他又一次梦到蛇女的尖刀插进自己胸口,那感觉过于真切,以至于醒来时竟真的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
君如珩后背冒汗,想也不想就扒开了挡在面前的手,一眼看见了褚尧苍白羸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