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在储水镇上是个读书人都不会没有听过顾允的名头,从小就名声大噪,等他考中了案首秀才之后尤甚。储水学院又是顾允的开蒙学院里头的学子都互称师兄弟,不说全部,大多数人的榜样与目标都是顾允。
传言中这位顾师兄是个翩翩君子,人淡如菊的,听有曾经与他同窗的人说过,顾秀才很少笑,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就像是初春溪涧边岩石上的一捧雪。
可是今日得见之后发觉他其实并没有以前传言中的那般冷啊,反而十分随和,瞧着他照顾爱人与孩子时候的细心周到,还有脸上浮现的浅浅微笑,大家便觉着好像顾秀才并没有那么遥不可及的样子。
关于他的传言有许多,在学子当中自然是个名人,传的多了便会失真,大家脑海中想象的那个顾秀才是一个潜心钻研读书的奇才,冷面不理会凡尘俗世,半米内生人勿进的人,但是等大家见到了真实的、鲜活的他之后才发现,那捧雪也许存在过,但此刻却是被暖化成了一汪春水,暖热却不灼人。
不过胡云离得近,他是最能近距离感受到的,这汪温泉愿意暖的人只有两个。
但是瞧着他们站在一处,他心中也觉得十分般配,沈若怀中的孩子更是白嫩可爱,活脱脱像个初识人间烟火小仙童。
沈若发觉胡云一直看着他们,随口道:“听二狗说你家是做黄铜生意的?”
胡云没想到沈若会跟自己对话,立刻站直了身体,回答道:“是,小生家里从祖辈开始就是做黄铜生意的,到了我祖父那一辈开始就没有再入商籍。”
直系亲属当中有人从商那便成了商籍,不能科举入仕途。也就是说只要胡云的爹娘没有从商,那便可以科举,如果是胡云的爹娘的血亲,比如小叔、姑姑一类的从商是没有关系的。
古时候能读书自然需要财力支持,不然是无法供给一个读书人的,所以他家的黄铜生意明面上他们自然没有插手,但将生意挂靠到别人名下,自己来操作这也是可行的,算是没有被明令禁止的可以如此操作的一条默认的潜。规则了。
那些在京城当官的人家或多或少妻族总会有些产业来供给的,要不然只靠俸禄无法养活府里的那么多人。
这些事儿还都是蓝棹先前同沈若他们闲聊时候,沈若听见的。这也十分好理解,官商向来都是无法分割的,但只要不靠着这个做坏事,朝廷自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商能致富,国库充盈时必然是商业繁荣的时候。
沈若点点头,直截了当的将自己的需求说出口:“我想找你家能管事的人谈合作,做些黄铜物件。”
胡云想了想道:“非是我不肯,近来黄铜生意不景气,要是要的少我家……恐怕不愿意烧起锅炉。”
他实话实说,如果只是做一部分东西的话,家里那边要价肯定贵,而且还不一定愿意烧锅,毕竟要熔炼黄铜比较费力,要是赚不了太多他们就根本不想动弹了。
沈若将咿咿呀呀的小崽崽放进顾允怀里,走到胡云身边道:“我是镇上’珍宝居‘的摊主,如果能与你家合作那自然不会只做一批东西,若是卖得好自然会定更多。”
镇上人大多都知道“珍宝居”,但这群学子每日里都在学院当中,有些封闭,每月就只有一天的假,只知道“珍宝居”其名,但还真不一定去瞧过。
但是有不少人家里疼宠的,早就帮他们从“珍宝居”将书包给买上了。
胡云立刻将沈若和“珍宝居”的老板划上了等号,虽然他一直在书院当中,但是自家爹娘经常念叨着这人叫他记忆犹新。关于“珍宝居”的消息太多太杂,他竟然今日才知道竟然同顾秀才的爱人有关联,甚至就是他开的!
消息滞后实在是太过严重了,胡云惊讶了一瞬立刻道:“沈老板,我去写一封家书予你,到时你带着它去找便成了。”
以自家爹娘语气中对沈若极度推崇的模样,胡云觉得这次合作没准真的能够谈下来呢!
“好,多谢你了。”沈若点点头。
镇上每日的小道消息风云变幻的,先前“珍宝居”爆火的时候他们俩的身份好些人都知道了,但是过了那个风口之后说的人也不会那么多,最多就会提一嘴“珍宝居”的老板是个小哥儿,叫沈老板。
再加上他们很低调,沈若更是好久好久没来“珍宝居”,将它交给沈丰和小松打理,所以渐渐地镇上人便被别的事儿给吸引了目光去。
名人效应过去的还挺快的,沈若很满意。要是走到哪儿都有一堆人认出他们来,知道他们的身份,那才叫麻烦呢!
胡云很快就写了一封家书和一张写有地址的字条塞给了沈若。
“侧门处连续敲击四下便会有人来开门。”
沈若点点头,做这些生意的人大多都会把自家隐藏起来,最好就是闷声赚大钱,更何况是个厂子,自然不想叫别人都过去围观。
有的厂子要进去还得对暗号呢,而胡云家这黄铜厂要进去要连续敲击四下门,沈若还是非常能够理解的。一般人敲门连续敲三下,这是一个普遍习惯,因为“事不过三”,这个习惯便保留了下来。
而有的人要是着急,那肯定不会只瞧三下或者比三下多一下的四下,而是连续不断的一直敲击。
所以敲击四下开门,是一个挺聪明的暗号。
“好。”沈若将东西仔细收好了。
“时辰差不多,夫子们马上该来了!”
就在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周围学子们便都同不约而同得沈若一行人告别,随后就像乳燕投林一般回到了自己的学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