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每次看到那些蠢动的浅灰色眼珠子,看到那无序混乱的呼喊着他名字的埃德加多,他又忍不住有点心软……
以后谁得来告诉他,对怪物心软的时候,就相当于对自己残忍。
总而言之,朱利安在和朱迪说话时,意识都是朦胧涣散的,他的眼底雾蒙蒙的一片,几乎被湿/润的眼泪所覆盖,只能无力地扶住埃德加多的脑袋,难受地躺倒在身后糜-乱的地毯上。
啊啊……
整个虫巢,伴随着虫母的安定,开始恢复了生机。
朱利安没有欺骗朱迪,那些虫族……的确应该已经没事了。在虫母收敛了极致的冰冷,残酷的恶意后,那些被同族无辜攻击的虫族们也得到了一线生机,排除异己的本能被虫母呵斥着压抑了下去,它们在意识到虫巢出现了变故的第一时间就开始了整理,开始了对虫母环境不安的焦躁……母亲,妈妈……它们应该去保护虫母,再度组成一个完整的巢穴……
而在近乎坍塌的巢穴深处,虫母正散发着甜香糜烂的气息。
那种味道,能让最靠近的虫族都翕动着触须,连带着身形都有些扭曲,它们试图变化,试图去讨好母亲……那种古怪的煽动欲,似乎是之前的虫母从未有过的蛊惑,那仿佛是一朵原本还在含苞待放的花朵突然展露自己娇嫩的花瓣,连带着最娇弱的花/心都彻底显露了出来,以至于再也无法阻挡它肆意的魅力。
在保护者也无法自控的时刻,那无可抵挡的美丽肆无忌惮地宣泄了出来,当美丽和诱/惑蜕变成了最极致发散的信息素时,就变成了摧枯拉朽的强势。
曼斯塔虫族一边知道自己应该要做什么,可是另一方面,却被巢穴深处的怪异变化吸引,它们在不自觉靠近,试图去嗅闻任何一缕关于虫母的气息……
伊莱克特拉从残骸里爬出来,身上伤痕累累。
它的身形非常怪异,粉色的脑袋镶嵌在一只蠕动的爬虫身上,四只粗黑的足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探出来,支撑着它的身体。它的发声器也不知道藏在了哪里,说话的时候,声音几乎是从四面八方传递了出来,“虫母,危险,保护……”
嘶鸣声在声音中震荡,带着前所未有的迷惑。
王族并非不会受到影响。
相反,他们受到的影响只会更加强烈且无法控制。
它们比普通虫族唯一好的地方就在于,它们的脑子比较强大,能进行的思考更多,但不代表它们的克制更强大。
如同只剩下一口气的麦克阿瑟,它就是典型只靠着本能活动的愚蠢生物,比原初的埃德加多还要愚蠢,伊莱克特拉在心里唾骂着,摇摇晃晃地朝着巢穴深处爬了过去。与它一起做出了相同反应的不只是它,连带着好多只刚才在混战中下死手最狠的虫族……康迪斯,坎贝斯,尼伦贝尔……它们已经无法完全维持住人形……在生死搏斗的时刻,它们几乎是彻底显露了自己的本体,不然现在这个破乱巢穴的功劳是属于谁的呢?
当然不可能属于还在进食的虫母。
它们同样感觉到了某种无法抵挡的蛊惑。
那种蛊惑在煽动着它们保护欲的同时,也让它们的繁殖欲/望无比的高涨……虫母,子嗣……它们摇摇晃晃地爬向黑暗。
在那最初,还守在巢穴外的高阶虫族,或许是受影响最多的虫族。
在虫母冰冷的意志下,最先被屠杀的就是属于高阶虫族里的劣种,它们用各种残酷的手段将这部分不合格的竞争者剔除后,踩着它们的尸体开始自相残杀,并且争夺着任何一个靠近巢穴入口的机会。
而在人类虫母控制住那部分冰冷残酷的意念后,在他倦怠温柔的安抚下,那些幸存者都收敛了狰狞的杀意,可是与此同时出现的,又是另外一种无法控制的欲/望……虫族无法分辨清楚那是怎样的一种诱/惑,仿佛是母亲对它们的温柔,仁慈,又引发了新一轮的狂热和偏执……
在王族们抵/达这里时,那些高阶虫族们正踩在同族的尸体上,正复眼猩红地注视着彼此,彼此身为人类虫母的护卫,此时此刻它们看起来更像是疯狂的雄虫,在为了争夺虫母身边的位置而发狂。
伊莱克特拉不知从哪里来的触须在身前人性化地挥舞了两下,最终声音怪异地说道:“虫母的力量……增强了,而且埃德加多肯定要死了……不然这些高阶虫族不可能这么大胆……”
它们这种疯狂的行为,简直可以称之为亵渎。
康迪斯嘶鸣着昂首,“我们和它们比起来,又好到了哪里?”
它们刚才可是为了争夺母亲身边的位置不死不休,如果不是虫母突如其来的安抚,它们差点就要为此厮杀到宇宙的尽头,直到最后一只强大的王族——如同当初的埃德加多踩着它们的鲜血,成为母亲的王虫。
在那最终的血腥混乱中,那只王虫会残忍地将虫母压在巢穴的深处,迫使他为其诞下无数的子嗣,无数,无数……那些子嗣又会在最终吞噬掉已经不再强大的王族,如此循环往复……这是……这本该是虫母的宿命。
祂是至高无上的神明,又是冷酷无情的母亲,祂会带领着曼斯塔虫族在宇宙中漫游,直到宇宙的尽头,直到一切都毁灭之前,属于祂的子民都会安逸地生活在祂黑暗的国度中,这支贪婪怪异,永远贫瘠饥/渴的虫族……
终将会获得属于它们的满足。
……但是现在,它们的血液在怪异的沸腾,它们的节肢在不自然地胀大,它们的意识摇摇欲坠,原本出现在这里所谓的保护,却似乎逐渐在蜕变成丑陋的渴望……与亵渎……它们的复眼染着血红的颜色,咆哮的杀意的攻击欲/望再度在它们的身体里膨胀,它们想要……它们要……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