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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旧闻,骇然颠覆,月下幽院,静得让人紧张。

许郁离又道:“孟朝与司阁主不同,他名声太差,当时的朝廷又正好因为苛捐,闹得怨声载道,若是公然袒护江湖魔头,落得勾结妖邪的名声,就更难拉拢所谓正义之士了,倒是难为我父许铮,左手亲情,右手忠义,衡量再三,只得在女儿面前做个薄情古板的父亲。”

夜风悄悄的,很像许铮对女儿沉默的爱。

天已经彻底黑下了,花厅堂内没人敢去掌灯,许氏父子和孟飘忱恰如一同融在黑暗里了。

“你……”孟飘忱颤声道,“你说这些,有什么证据?”

许郁离坦然道:“没有证据,所以才需要请陛下这个亲历者来辨说一二,”他深吸一口气,“父亲忍痛断了与阿丛的父女名义,着人压下江湖舆言,是为了成全,也是为了让孟朝带阿丛离开乱世,去过安稳日子,后来他得知阿丛为了孟朝受重伤,心痛不已,暗中帮孟朝将《恶无刑咒》拿到手,可父亲他终归是不懂,乱世不破不立,天下都是泥沼,哪里来得世外桃源……”

许郁离与许铮站位不同,立场相左。

数年后,许郁离私下去寻过孟朝,希望他改名换姓,入朝为官,为越国的乱局出一分力。

万没想到,孟朝全身而退之后,只是痴迷于《恶无刑咒》中记录的术法,半点济世之心都没有。

许郁离一气之下,偷走《恶无刑咒》,被妹妹许丛撞见,索性将真相告知,却引得许丛经不得刺激,内伤发作……

孟飘忱的身子不知何时起,止不住地发抖。

她品性中正,行医济世,有仁者之心,初入江湖偷偷查当年旧事,万没想到,事实因果倒置,栋折榱坏。

更甚,一心敬重医术成神的祖父,在许郁离口中,居然是个草菅人命、格局狭隘的自私魔医。

她毕竟太年轻了,实在不知该信谁。持着一丝奢望看向皇上。

希望皇上呵斥许郁离一派胡言。

可竞咸帝就只站在当院,不置是否。

良久,皇上才开口问:“所以后来你化名郁离子,修建重华楼,在其中暗埋炸药,是想给令尊许铮大人报仇吗?”

“老夫若只想着报仇,事情未必会演变成竟日这般困局,”许郁离冷笑,目不转睛地看着皇上,“老夫想要个公道。”

天家可以死,却不可以错。报仇容易,公道难寻。

事情演变成这般模样,是谁的错呢?

所有人都错了。

所有人又都没错。

竞咸帝揣着手,他腰背很直,就正在当院,气韵加身,好像连月光都会多洒一些在他身上,把他眷顾出一派顶天立地的君主之姿,让他身形挺拔得不像已过知天命的年纪。

自刚才起,皇上的表情一直很淡,没人看透他心里想什么。

一片寂静中,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更加不明所以。

好半天,皇上止住笑声:“朕……杀弟弑母的恶名已经背了大半辈子,再多一条毒害忠良老臣的罪孽又有何妨?”他沉下脸色,“只要你放了孟姑娘,朕愿意张榜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