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条手绢——就着窗外射进的月光,他反复审视被他污了一角的手绢。或许是害羞,如意把手绢丢给他之后便没再提起,而他也顺水推舟带了回来。

帕上一角绣上一柄翠如意,瞧那绣工,就知这绢该是她从“小莲庄”带出来的,意义非凡,他理当差人洗干净再将它送回。可不知怎么搞的,他就是舍不得让其它人的手,污了这方帕子。

他站起身,就着小二送来的一钵温水,好生洗净素帕。对养尊处优的段柯古而言,亲手揉面还是洗物,都是以往不曾做过的事。他也从不认为自己需要做,可经历过刚才挥汗如雨,他突然觉得,偶尔花点力气做点事,别有一番感动。

像这样揉洗着手绢,他便感觉心头就有股甜甜的暖意;尤其再想到她方才帮他擦脸的神态,更是忍不住低笑出声。

依他身分地位,在京上,瞧过的姑娘还会少了?可就找不出另一人,能够像她一样,集羞赧、果敢、聪慧于一身。瞧她外表,明明是个柔弱年轻的小姑娘,但瞧她站在灶房游刃有余、神气自信的神态,简直就像沙场上调度大军的女将军。

如此特别的姑娘,放她一人在巷底茅庐终老,实在太暴天物。他定得好好想个办法把她劝上江州才行。

他扭干素帕挂在木屏风上,看着它,又想起如意纤细柔皙的双手,轻抚过他颊畔的温柔。

他知道她无意挑逗,也正因为这样,才更教他心荡神驰,不能自已。

翌日清晨,如意同往常一样早起。待浇过了菜园熬好了粥,她娘正好从她爹坟上回来。

“娘,可以用早膳了。”

她将烫热的稀粥盛上,桌上还搁了碟腌菜。母女俩——落坐,一边吃,她一边提起昨夜段柯古的提议。

“……娘觉得如何,该不该答应他?”

曲母搁下碗筷,一脸严肃地看着她问:“如意,你要老实回答娘,你对那个段公子有什么想法?”

她心一跳。“娘怎么突然这么问?”

“你别想瞒我。”昨天看女儿夜深还迎了段柯古进门,曲母心里就有了底了。她这丫头,及竿之后奉命来说亲的媒人简直快踩坏了门阶,可姑娘她眼皮眨也没眨,一句“不合意”便要多少人心碎了一地。如此强的个性,偏偏独让那个段公子进来了两趟,说她对他没意思,鬼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