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课前一晚, 钟渝最后一次检查课件,每一处细节都仔细斟酌,确认无误才放心地关上了电脑。
贺云承端着杯热牛奶过来, 见他似乎轻轻地舒了口气, 不由翘起唇角:“紧张?”
“还好。”钟渝接过牛奶,“教学是件严谨的事,如果我出现一点错误,就有可能会误导学生。”
T大建筑院那边多次联系他, 希望他能回去授课。钟渝认真考虑后还是答应了,不过只是作为特邀讲师,每周只上两节课,毕竟他还要打理自己的事务所,没那么多时间。
钟渝教授的课题为《中外建筑概论与实例赏析》,是建筑院专门为他新开的一门课, 地点固定在一间可以容纳150人的大教室。
“要对自己有信心。”贺云承揽住他, “你那么厉害,从来没有出过错。”
这话显然是在安抚自己, 贺云承对他滤镜也太深了,钟渝失笑:“我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一辈子不出错?”
贺云承耸了耸肩膀,“至少目前为止,你还没有做过错误的选择,不是吗?”
钟渝细细回想, 还真是。
这么多年来,他每走一步前都要深思熟虑, 考虑好可能会有的一切后果,确保能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 才会做决定。
不,也不是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控制里,比如他和贺云承的关系。
最初他别无选择,答应了贺云承的交易,他以为两个人很快会分道扬镳,但没有想到他们会走到今天,甚至还结了婚。
现在回想起来,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失控的。
贺云承单手箍住他的腰,“那你这辈子做过最好的选择是什么?”
钟渝侧脸看他,这人眸底写着明晃晃的期待,就差把答案直接塞到他脑子里了。
“我想想。”钟渝佯作深思,“去留学。”
贺云承唇边笑容淡了些,“还有呢?”
“回国。”
贺云承还是不满意,“还有呢?”
钟渝唇角微不可察觉地扬了扬,“参加援建项目?”
“那我呢?”贺云承皱眉,“我难道不是你最好的选择吗?”
钟渝哑然失笑,“你不是选择。”
贺云承不明所以:“那是什么?”
钟渝唇角噙着笑意,安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是我的命中注定。”
贺云承先是一怔,继而是欣喜,这是他第一次听钟渝对他说“我爱你”之外的情话。
钟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理性的,会逻辑清晰地分析一切事物,包括他们的关系,所以很难从他嘴里听到感性的甜言蜜语。
他拥住钟渝,“能不能再多说点?”
钟渝下颌抵在他肩上:“你想听什么?”
贺云承松开他些,与他四目相对:“比如……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爱我的?”
他以前一直对钟渝不爱自己而感到挫败伤心,直到钟展庭出事的那次,在钟渝家发现了月饼盒里的秘密,才知道钟渝其实也在爱着他。
钟渝是如此小心谨慎,就连对他的爱也藏得这么好。
他想知道钟渝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钟渝的情感表达一向含蓄,有时候会有种若即若离的感觉,让人捉摸不透。
但他偏偏像上瘾一样,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用高彦磊那货的话来说,他被钟渝吃得死死的。
钟渝认真地想了想,摇头:“我不知道。”
贺云承观察着他神色,与方才的故意玩笑不同,钟渝的表情不像作伪,他是真的不知道。
“那……”他尝试着帮钟渝理清思路,“是我们去邮轮旅行的时候?”
那次他也算英雄救美,而且他们在船上的相处也十分轻松融洽,没道理会对他没感觉。
“没那么早。”钟渝直接否定了。
贺云承继续捋:“我陪你回去过年那次?”
那是他第一次直面钟渝的困境,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真正意义上的泪水,他们还在新年夜里盛大灿烂的烟火见证下,在雪地里拥吻。
多温馨,多浪漫啊!多铁石心肠的人才能不动心?
钟渝沉吟了下,“没那么晚。”
闻言贺云承心情大好,这么说来,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年末尾,钟渝就已经开始爱他了?
旋即他又有些懊悔,要是他早点成熟,没有发生后来那些事,他们可能就不会分开那么多年?
可又转念一想,如果不是因为分开,他大概率不会成长得那么快,也正是因为分开,才让他懂得什么叫珍惜眼前人。
就像钟渝所说,并非每段爱恋都是完美的,正因有这样那样的遗憾,才更显得弥足珍贵。
或许真的是命中注定吧,缺了任何一步,都可能不是现在这样的结果。
钟渝喝完了牛奶,动作自然地把杯子塞回贺云承手里。
他唇边沾了些白色奶渍,贺云承笑着凑过去吻他,舌尖一卷,将那带着奶香的甜蜜如数纳入口中……
“早点休息,钟老师。”
话落他揉了揉钟渝耳垂,起身去厨房洗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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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渝的课被安排在了下午,走进教室前,心里其实还是些许忐忑。
学生名单他已经拿到手了,出乎意料地满员,他这门课并不是必修,不过没有限制选课的级别,也没有限制专业,从大一到大五都可以选,人多也能理解。
但他进了教室后,还是被挤满教室的人惊得怔愣了一瞬。
这间大教室有150个座位,选课名额只有120个,但现在不仅位置坐满了,教室后面还站了很多学生。
一眼看去,教室里密密麻麻全是人,所有人都睁了双清澈好奇的眼睛望着他,不少还带了隐隐的激动与兴奋。
钟渝什么场面没见过,很快就恢复平静,淡定从容地走到讲台上,双手放松地撑着台面,开口就是一句网络梗语:“好多人啊。”
台下的学生们没想到他这样幽默,纷纷笑了起来。
钟渝拿了粉笔,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耐心地等笑声平息。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姓钟名渝,这门课以后都会由我来上。不过这是我第一次正式地授课,这门课也是新开的,或许会有不足,也算是一个我们大家共同学习的机会……”
他的开场白谦逊而有条不紊,学生们都安静地注视着他。
“至于大家最关心的点名,我的规矩是不点,大家来去自由。”钟渝话音微顿,透明镜片上似乎有冷光闪过,彬彬有礼面带笑意:“不过如果有人扰乱课堂纪律,我会请他出去。”
说完后他目光四巡,“大家还有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