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和夏烬生吵过一架后, 夏清清便将自己锁在卧室里,整整四天都没有出来。
他的房间在夏家采光最好、面积也最大,除去自带的衣帽间和卫生间之外, 还有个足够宽敞的阳台,望出去能看很远, 入目所及是京郊绵延的青山, 连同楼下的后花园和玻璃花房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有这么一套功能完善的卧室, 生活起居样样齐全, 出不出去对夏清清而言都没什么影响。
甚至还挺清净的,也没人会打扰。
实在待得太闷,就拿着专业书去阳台放放风,舒缓一下心情。
夏清清是个得过且过、随遇而安的性子,俞深曾经说他如果不是被家人宠溺出来的这种气质,单从性格上来讲,很难想象这是个富贵堆里养出的孩子。
但他也的确被娇养得过分天真, 闹点小脾气像过家家一样, 谁都看得出来。
或者说夏清清刻意要用这种方式和夏烬生对峙, 让这个家里最具有话语权的男主人妥协——但他从没想过绝食之类会伤害自己身体的招数, 有时候还会接受曲放的小零食投喂。
唯一表现得比较过激的行为,也仅仅只是拒绝与家人有太多沟通。
所以在除夏烬生之外的家人看来, 比如曲弛, 与其说幼弟是在反抗, 不如说是撒娇, 都快把“你答不答应我呀,快答应嘛”写在了脸上。
就……很像被弄生气的小猫。
从主人怀里跳下, 跺着小猫爪气呼呼的扭头躲进角落里, 可以趴着睡一天大觉, 任谁找都不出来。
但夏烬生就没曲弛这么好的心态了,光是夏清清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这一条,就足够他焦头烂额。
其实那天吵完架摔门而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后悔不该把话说得这么重,明明自己最清楚这孩子性格有多倔,偏偏还是控制不住情绪,将事情弄到一个糟糕得不能够再糟糕的地步。
夏烬生懊悔极了。
尤其在过完一夜后,一肚子无名火散去,悔意便更是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次做早餐的时候就犹豫要不要趁此机会,主动去给幼子道个歉,想着稍微挽回一点已然破碎的父子关系。
但机会被曲歌抢去,也就暂时作罢。
夏烬生于是反过来劝自己一定要沉住气,绝不能轻易松口。然而每次做心理建设的时候,眼睛总忍不住往二楼的方向瞥,担心这头小倔羊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这么久会不会出事,担心他会因为心情不好影响身体,总之该担心的不该担心的,全都担心了一遍。
一颗心也就这样,始终狠不下来。
似乎除了妥协之外,再无计可施,但夏烬生实在不愿意看到陪伴夏清清一生的伴侣是俞深,强撑着岌岌可危的情绪固守防线,怎么都不肯松口。
他这些日子叹的气比以往四十几年加起来都多,即使曲放这样神经大条的,也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出来,一向说一不二、独断专横的父亲,似乎也渐渐生出些优柔寡断。
他自然明白,这是专属于夏清清的特权,整个夏家除了夏清清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可以获此殊荣。
这情形让曲放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一件事,他那时约莫九岁,不想学奥数,想学街舞,都没来得及向父亲表明真实意愿,便越过他的意见,直接拍板决定。
哪怕后面他威胁要离家出走,连离开后要用到的压岁钱都准备好了,得到的也只是一个冷淡到近乎狠绝的眼神,和一句冷冰冰的“那你就死在外面吧”。
后来那件事不了了之,但曲放就此明白一件事,如果夏烬生做下决定,就算是三体人入侵都改变不了,他也从未再试图升起过反抗的念头。
曲放算不上是个很听话的孩子,然而他心里很清楚,他的那点子狗脾气都尚且在夏烬生的容忍范围之内,所以才能够对自己睁只眼闭只眼。
——何况他听不听话于夏烬生而言根本就不重要,乃至于他这个人也不甚重要,只要知道还活着、没过得太丢人就成。
但凡越过那条线,除了夏清清之外,无论是谁,都将面对一个完全不要命、能死磕到底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