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们是要反!”皇上慌乱地把定在脚前的茅往外拔,可他使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没有拔出,好容易铆足了一口气,用力一拔。茅是拔出来了,人也狼狈地摔倒在地。
他眼睛慌乱地望着四周,一片萧杀。血染宫殿。
不知不觉,皇上猛然发现,自己身旁竟是连一个武臣都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提着血沾的剑的宋云舟,和隔着面罩、却依旧令他心生胆颤的“吴小六”。
——不!他不是“吴小六”!
“朕,朕就知道!”皇上指着“吴小六”,气愤骂出,“你不是早就死了吗?!你这个祸国奸臣,该下十八层地域的恶鬼!朕早就该把你砍了,把你挫骨扬灰!你有何脸面再踏进这皇宫半步!你这个罪臣!”
景霖早就死了!他早就派下众多亲卫去杀的,怎么可能还有还魂的机会?!
“我看你才是最没有脸面待在这皇宫的昏君。”宋云舟把剑横在皇上脖颈上,冷眼说道。
景霖回头邈了一眼,见木玄澜和西木安把场面控制得很好,把所有武臣都拦在台下,他们有充足的空间和时间来和这皇帝好好絮叨。
他单手把面罩取下来,拿在手中转了好几圈。居高临下地看着皇上,道:“我是罪臣?陛下,你可曾想过我哪一条是有罪的?”
大淮律法、江南商贾、央国谈判、科举举荐……
他有罪?
“是不择手段地从小官一路谋求到丞相之位?是为了躲避陛下那些恶趣味而刻意装的病?”景霖嗤笑一声,手中的面罩被随意扔到地上,落在皇帝的破洞的衣摆边。他的手虚握成一个拳头,眼神似是散漫,却又凝聚着浓烈的失望,“还是一再纵容陛下在这宫中随心所欲,藐视规矩?”
皇上气极,惧极。剑架在脖子上,他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景霖叹了一口气,眼睫垂下:“淮王,你并不是不学无术。曾经臣能科举入仕,未必没有你的一份功劳。臣年少时曾期望能与您看遍这万籁河山,成就史书上的一段君臣佳话。但你昏庸无道,不知悔改。非要把臣给您画上的完美肖像毁个七零八落,您觉得,您还有什么值得臣报以期许的吗?”
皇上身子往后倒了几步,握紧了拳,不知从何处击起的一丝勇气,突然指着景霖开骂。
“是你从一开始就不怀好意地接近朕!朕能重用你,抬举你,那是看中你,是你几百年才修来的福气!可你狼心狗肺黑心烂肠,你狡诈欺瞒心狠毒辣!是你自己辜负了朕的一片心意!”
景霖闻言,偏头失笑。
怎么会有这么好笑的事情。
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人。
“福气?倒不如说是霉运。”景霖毫不留情地怼道。这一路走来,只有他跟皇上的权利离得最近,“福气”这个词,怕是要他来说有没有才最合适。景霖眼睛不眨地向后一掷暗器,破风声过,暗器毫无分差地划破了想袭击木玄澜的亲卫的脖颈。
亲卫倒地,再也不起。暗器狠狠地扎在殿中的大柱之上。把远处躲着的文臣也吓了一跳。
“凭心而论,我替你顶了多少骂名?”景霖一双眸子往边上那群畏缩的官员扫去,气氛徒增几丝寒气,他对着皇上说话,也是对着那群文臣说话,“陛下,你到底还是温柔乡长大的王爷,只喜欢奉承你的话的人。这满朝之中,能合你意的无一不被升至高位。是以,谄媚邀功,颠倒黑白,循环往复层层尽尽。君无正行,又何谈底下官员?我若道昌王是暴政强势,是朝堂落败的基石;你,便是纵容无界,是邪气疯涨的毒雾!”
宋云舟又把剑递进了点,惹得皇上不住后退。
此举指桑骂槐,是既骂桑又骂槐。角落,不管是文臣还是武臣,皆是心头一震。
“你也不想想为何会有百官弹劾一事。”景霖依旧说道,身后厮杀一片,他竟还有闲心负手踱步,“那仅仅是对臣之不可忍吗?是对您啊,陛下。臣费那么大劲激起的百官之怨,不过是想让你认清自己的愚昧。若你管制有道,百官何至于将罪施加在臣身上?臣为丞相,一言一行皆是为了我大淮昌盛。倒是陛下,一言一行,皆是为了自己吃饱睡暖。”
“摘星台?真是可笑。”景霖侧首,轻松躲过一支朝他射来的箭。那箭削去他几根头发,虽不明显,但景霖还是注意到了的。
宋云舟见状,反应极快地提剑削断了箭身,拿着箭尖往回弹去。
箭尖在半空闪过一道银光,越过众多武官,直捅进亲卫的胸膛。
饶是盔甲有多防固,却不敌这一弹指。
景霖面色不变,又对着那群文臣道:“你们也是吃饱了没事干。民间生灵涂炭不去解决,在这任由这皇帝求仙问道。”
“可陛下是陛下啊!”有官员忍不住反驳道,他举起芴板,胡子翘的老高,“臣为君生,天经地义!”
“顽固不堪。”景霖冷笑,“你怕是越活越迂腐了,君臣相依,无君何来臣,无臣何得君?你当我大淮是皇帝的吗?是众生。国为民起,国为民生。‘皇上’只是大家的主心骨。你要做的是公正的监察,而不是无脑的顺从。”
被骂的官员气的眉毛都竖了起来,却又无法反驳。
事实而言,景霖说的并没有错。
他们官员存在的意义,终究是为了百姓;而皇上存在的意义,归根结底也是为了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