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五,央国。
一片绿洲。
和商路有相似的点,但又不尽然相同。这房屋更多,不再是一顶顶帐篷。天上飞过大雁,地上跃过俊马。百姓能歌载舞,时不时地会在中央的大草坪跳起自编的舞。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一行人驻足原地。
为首的公子身穿镂花白衣,在热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他用银饰束起了个高马尾,飘逸的发丝随风摆动,扰动不少少女内心涟漪。他婉拒了路过百姓邀请做客的好意,伸出一只手横在额前,以便遮去些许刺眼的光。
“努利斯。”公子的语气在这时却是不容置喙,他道,“带路吧。”
要说在场一行人中,谁对央国地界最熟悉,那必然是在这土生土长的努利斯。不让他带路,指望他们,能问到地老天荒去。
努利斯“嘁”了一声,站在最前方,时刻盯着景霖:“可别又半路迷路了。”
景霖耸肩,好似努利斯在说什么玩笑话一般。
素净的白衣轻柔一动,尽显优雅。
他确实没听进努利斯的话。
是他要找百里祈羲的,努利斯不过是顺手牵羊,这羊主动献殷勤,他为何不受着?少走弯路快走一步。
至于努利斯缘何强调一遍……
景霖低下头跟着步伐,下意识抿了下嘴。
因为他前两日真的“迷路”了。
他想在离开商路前见一面木家的,木玄澜曾与他打过交道,又与游暮相识。而木玄澜这人的脑子也不算差,若是也能将人拉入自己阵营,那对于他的计划绝对是有益的。
可他去往木家时,木家却闭门不开。
似乎真是守丧,整个家族的人,上至家主下至奴婢,面色凝重。最后还是木玄澜出面和景霖碰面。
但碰面后,还不及景霖铺垫些什么,就很明确地表示自己正在守丧期,不会与朝堂上任何一方有瓜葛。
就连游暮听了,都觉得有些奇怪。
这太决绝了,不像木玄澜平日的行事作风。
谈论无果,彼时留给景霖的时间也不多,索性也就没托底,离开了。
努利斯对他们的离开十分警惕,景霖不想和努利斯过多透露,便以迷路为由,敷衍地赞美了一番央国风光靓丽的景色,直把拉着脸但内心雀跃的努利斯哄得心花怒放后,此事才算揭过。
有努利斯的带路,路程少了一半。央国士兵对努利斯很尊敬,努利斯一吩咐,身边就有呼拉拉着马车来了,几人登上车厢,才过一会就径直入了皇宫。
皇宫并不像淮国那样复古华丽,却也是金碧堂皇。乍一看,整个宫殿像是用金子堆成的,屋顶在光下波光粼粼,殿堂前一排呼拉们守着,目视前方板正着脸。
景霖站在一行人面前,又跟在努利斯身后,抬脚跨步上台阶。
上到一半,面纱被风卷散。景霖用手勾了一下,朝另一边自然地偏了下头。
余光瞥见了身后景色。
头顶远处,是一望无尽的蓝天;身后近处,是楚予禾一行人的声影。
再往脚下瞧呢。
是镶了金子的白玉台阶。
他收回眼神,继续向上看。
是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啊。
景霖不着痕迹地呼出一口浊气,手心握紧。他进了殿门,抬头看了眼央国国主,弯下身躯行了个央国大礼。
“淮国子民,前来觐见。”
百里祈羲露出了个意味不明的笑,他摆摆手,欢喜道:“免礼。”他走下皇位,行至景霖身前,亲自扶起景霖:“哦,我的梅苏那,你终于是肯来看我一眼了。”
景霖动作极快地收回手,应付道:“来说声抱歉的。”
“抱歉?”百里祈羲的笑容僵了一瞬,明显是还没反应过来。他回头看了眼低着头嘟囔着嘴的努利斯,与景霖问道,“梅苏那,你不需要和我抱歉,为你付出,我是心甘情愿的。”
“主君!”努利斯叫囔道,“他丢的可是您神圣的信物!”
景霖挑了下眉,又道:“是的,所以我才特意前来道个不是。”
百里祈羲眼睛转了一圈,朝后退了几步,退到努利斯身旁,拍了拍努利斯的肩,笑道:“梅苏那给我道歉,和你有什么关系?努利斯,你什么热闹都想凑吗,难不成你也爱上我的梅苏那了?不不不,努利斯,你怎能生出如此心理,快快改掉。”
要是说这话不是百里祈羲而是什么别人,努利斯早就要开骂了。偏偏站在面前的就是他最敬重的国君。他哑巴吃黄连只得有苦说不出。
百里祈羲见努利斯好像只有委屈而不见恍然的神情,心下叹了一口气。
还真是被景霖套的死死的,他给努利斯安排的任务,如今怕是没完成多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