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徐县令气得直接冲上前,拿起手中戒尺就打,嘴里还刻薄骂道,“你这个孽畜!”
景霖侧了下身就避过了。
徐县令一拍子打到文书上,一垒文书顷刻坍塌,咕噜噜地滚到地上。激起黄土灰尘。
徐明正看着这一切,不可置信。
景霖竟然敢躲?!
“你还当你是昔日那个风光无限的丞相?”徐县令指着景霖破骂,“你看看你身后这座院子!鸟不拉屎的茅房!你是个里正,里正!在这块地方,谁都能压在你头上,你什么也没有,只能听我的,懂不懂?!景霖啊景霖,你真是不要脸。还敢对上官阴阳怪气,哪个狗娘养的?!”
景霖面无波澜,他道:“压榨下官,辱骂下人。公私皆错,你的这顶乌纱帽可以摘了。”
徐县令愣住了。
景霖的话就像是根导火线,一路燃到他体内,心肝脾肺肾,哪哪都燃着了!
“你他妈再给我说一遍!”徐县令冲来,“你个小崽子倒敢置喙我来了?之前不过是看在斥候份上,我好心给足你脸面,现在那群小兵走了,你可是一点仰仗都没了,看我不一棍子打死你!”
景霖闭了眼,脸颊边擦过猛风。他手掌一翻,两指夹住药瓶,袒露在徐县令眼前。
微微偏过头,他对徐县令说道:“芙蓉侨,断人命。”
这六个字把徐县令吓出一身寒颤。霎时僵住身子不敢动。
景霖阴狠的性子谁没听说过?明里用刀暗里下毒。若不是身子不行,整个朝堂上的人他都可以随便杀。
徐县令瞅住时机,猛地一打景霖的手臂。
可惜的是,瓶子并没有脱手。景霖单手握住了徐县令的手腕,轻松往上一扳。
徐县令眼神中浮现浓郁的恐慌。
“你会武功?!”
景霖收回瓶子,顺道抢到徐县令手中的戒尺:“下官不才,略会一两技。但对付徐县令,刚刚好。”
徐明正恍惚地瞪着景霖。
武功,景霖。
这两个字从来都搭不到一起。
朝堂上谁不知道景霖是个病架子,除了冲喜再没有好转的法子?!
徐县令这会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就在此刻,后片山林中传来虎啸之声。
景霖猛地朝后一望。
林中惊起一群鸟。
徐县令被大虫的声音吼回了神,像找借口似的。骂道:“这文书就是你的分内公务,今日必须给我办好。后山有大虫,我要派人去打死,你别给我搅事。”
“……”景霖也没了兴致,把戒尺摔地上。戒尺直接断成三截。
他心中骤生忧虑,崽崽这么久都没回来,是在后山遇上什么事了么?
景霖看徐县令火急火燎走后,走回宅子,去后院车厢中掏出把长剑。
成应出去找木匠了,只有刘霄去拦。
“主公,你还病着。”刘霄道,“川川长这么大了,足以自保,莫要担心。”
景霖那镇压全场的气势全然消失了,他在和刘霄求证:“林子里的那只是它吗?”
老实说,刘霄只是有点熟悉,但也不能确定那是否就是大虎,只好道:“不管是不是,主公你自己的身子最要紧。老奴年纪大走不动那么远,成应又还没回来。主公何不再等等?等成应回来,再陪你去寻。”
屋中清水甩开,撒到木板上发出声响。窗子外的杂草被风折弯了腰,枯焉地倒在地上。
景霖的心慌了一瞬。
林子里没再有老虎的声音传出。
“它不能出事。”景霖喃喃着,又像是反应回来了,把剑扔在地上,转身又去找药材。
刘霄不明所以,问道:“主公?”
“拖着这副烂身子,做什么事都不方便。”景霖道,“按以往药量,要养月余。”
主仆连心,刘霄登时就知景霖是想干什么了,阻止道:“是药三分毒啊主公!你这样是会伤身的。”
景霖道:“没事,我有分寸。”
“……”刘霄挡在景霖身前拦着。
有分寸就怪了,一看就没底。
自景霖病来,这脸色就越来越差,途中还遇敌袭,守卫挑衅。几乎是日日都见血。
主公生病需要静养,而不是快速痊愈。那一刀一剑伤在景霖身上,却也痛在刘霄心中。刘霄从未见景霖这么失手过,大起大落易使人茫然,如今宋云舟也不在,无从安抚,全部的担子都由景霖一人担着。
景霖没有疯,那都是靠景霖强大的自控力。要是刘霄的话,在虎头铡将要落下时,他的心智就要涣散了。
“你拦着我作甚?”景霖生硬道,“主仆有别,干好你分内的事。”
刘霄拉住景霖的衣袖不放,道:“主公,你没有分寸。”
景霖一怔。
腰间的令牌流苏被扯动,半轻半重地打在衣袍上。
他的衣袖上是一双苍老的手,像是枯柴。干瘪,青筋分明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