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yo拖着隐隐作痛的脚踝慢慢地回了家。
他的脚踝已经肿起一大块, 将白色的丝袜顶起了一个鼓包。身上的衣服也沾染了灰,显得脏兮兮的。再加上本来就营养不良,小脸瘦削蜡黄, 看起来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小乞丐。
——只是Enyo有居住的地方。
他的家离学校比较远, 一个正常的大人步行都需要半个小时,更别提这么小的还受了伤的小孩子。Enyo每次回家都要走一个多小时,今天更是慢, 等到了家门口后,天色都已经黑了。
面前的三栋小洋房亮着灯, 门口暖黄色的灯下站着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
Enyo忍不住抖了抖身子,从心底涌上的恐惧感让他忽略了脚踝上的痛, 他咬紧牙,脸色苍白的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一样走到女人面前, 小声道:“妈妈。”
红裙子的女人画着精致的妆,身形修长纤细,一头又黑又亮的长发被全数扎起, 露出流畅漂亮的脸。在头顶的暖色的灯下,她的上半张脸像是打了一层橘色的腮红, 眼睛半阖,看着面前不过到她大腿的小孩, 就像是大多数等孩子回家的温和的母亲一般。
“今天慢了一个小时。”女人说道, 她的脸上浮现出类似于惊慌愤怒的神情,声音压抑冰冷, “你也要抛弃妈妈有新朋友了吗?”
长久来的习惯让Enyo立刻跪下, 他仰着小脸看着母亲, 一遍遍的摇头:“没有妈妈,我只要妈妈。”
芋泥啵啵
女人的表情似乎好看了一点, 她声音又变得像是十几岁的少女轻细甜美,“宝贝回来了,我去给宝贝做饭。”
说完,就再也没有看一眼跪在门口的Enyo转身往房子里走。
边走边嘀嘀咕咕道:“我要多做一些,等会爸爸就该下班了,对,等爸爸下班了一起吃。”
Enyo在听到后面的话后眼瞳骤缩,小小的一团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疼痛让他的脸色更加的苍白,嘴唇更是毫无血色的恐怖。
就像是倒带机一般,这是隔三差五必备的场面。因为他是个男孩,又没什么天赋,无法像妈妈一样在国际芭蕾获奖。于是爸爸和别人结婚了,不要妈妈和他了。但是妈妈无法接受,精神也变得不正常,除了每日都要打他解气之外,还会偶尔精神混乱给爸爸打电话,每次不是打不通就是被爸爸骂一通,结果就又会更加凶狠的打他。
Enyo看了看自己肿得像个小山一般的脚踝,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用自己跳舞的借口将爸爸劝回来一次,如果搞砸了,妈妈会对他更不留情的。
他不想挨打了。
Enyo鬼使神差的尝试着从地上慢慢地站起来,果然,下一秒就听到了从门内传来的尖利的女人带着哭腔的声音。
“骗子!骗子!”
然后是碗筷摔在地上的声音。
“我可以再生个女儿的!为什么为什么要抛弃我?为什么不和我结婚?那个贱女人到底哪里比我好?骗子!骗子!”
Enyo抖了抖身子。
屋子里的女人的尖叫声停住了,接着是一阵脚步声,随后,门开了。
Enyo站在门口,小心翼翼的看向门内头发都已经散乱的女人。
“我有让你站起来吗?”女人的声音冰冷刺骨。
Enyo刚升起的勇气立刻消失殆尽,慌乱的再次跪在地上,膝盖在冰凉的板砖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女人似乎更是生气了,她一把抓住面前的小孩的长头发,往屋子里面拽。
尖锐的疼痛从头皮上传来,Enyo只能双手双脚往前爬,以此来减轻头皮被撕扯的痛意。他不敢哭出声,眼泪无声的一颗又一颗的往下掉,因为哭出声只会遭到更严厉的对待。
芋泥啵啵
女人拽着小孩子的头发用力的甩在一边,地上是打碎的碗的碎渣,Enyo半个身子都摔在了碎渣上面,像是一只小兽一般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不许哭!不许哭!”
女人一边哭着一边踹着地上的小孩子,“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我老公就不会离开我!你为什么不是女孩!都怪你!”
Enyo已经被打习惯了,他护住自己重要的地方,半边身子都是血,这一次妈妈打他更厉害了,他想,疼痛好像都快要感觉不到了,意识也越来越混沌,昏睡前,脑海里突然想起祝雪枝的话。
解决苦难......吗?
铃铃铃——铃铃铃——
电话铃声将Enyo吵醒。
他睡在自己卧室的床上,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他知道这是清醒后的妈妈做的,他不恨妈妈,只是害怕、可怜那样的一个女人。
“喂?”接起电话的时候,Enyo才发现自己声音哑的可怕,这才后知后觉,原来是发了高烧。
电话那头也有些意外,停顿了两秒钟,老师的声音响起:“声音这么哑?是生病了吗?明天就是校庆表演了,你没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