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夜幕中是大雨滂沱,敖丙撑了把伞就往雨里跑,他把龙涎珠紧紧护在怀中。
敖家的司机只负责接送敖丙上下学,这个点也没在家里。
怕哪吒等不及,敖丙边往医院跑边夹着伞用手机叫车,雨伞被风吹得东摇西晃,打落了一涟的雨水浇得人浑身透湿。
有寒气从衣摆领口钻进来,渗进未愈合的伤口,敖丙不觉得冷,反而心口烧着了一般滚热。
他会永远记得这个夜晚。
黑压压的道路两侧偶尔飞速开过一辆车,飞溅起的污水洒在路两侧,尾灯的霓光疾驰而过,是他拼了命跑也赶不上的速度。
雨像天漏了一般地倾盆而下,却浇不灭他胸腔间的熊熊烈火。
好在跑了七八分钟,叫的车就赶上了敖丙停在路旁。司机见浑身湿透的男生坐了进来,后视镜中他脸色发白。
雨夜,路边,湿透的,脸色苍白的顾客——几种元素组合起来简直就是鬼片的标配。
但也许是敖丙的眼神清澈又明亮,司机只觉得怜惜,汽车发动之后默默调高了车内温度,
“同学,身体不舒服?”
敖丙抿着嘴没说话,他现在没有闲聊的心情。
司机也不在意,接着问,
“看你脸色都白了,是去医院看病的吧?”
敖丙这才有所反应,嘴唇嗫嚅了两下,吐出的气还带着雨夜的寒意,
“不是,我去看人。”
司机惊讶地“哦”了一声,难以想象有人会在这种鬼天气冒着大雨奔去看人,
“家人?朋友?”
不知是哪个字眼触动了敖丙,他的鼻头忽然一酸,
“是家人,也是我的爱人。”
空调的温度驱散了寒意,司机却觉得一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不由感慨,年轻时的爱意总是一腔孤勇像要把生命和灵魂都燃尽。
这样的爱不知道什么时候迎来热度消退,但至少现在,他是羡慕着说这句话的男生,更羡慕被他爱着的那个人。
“有你这样的爱人啊,是她的福气。”
司机说完这句话,抬眼从后视镜中看了前者一眼。
后视镜刚好能反射敖丙的眼睛,他的眼睛是漂亮的蓝色,里面看不到丝毫被夸奖后的高兴。
敖丙的头转向车窗外,汽车驶过恰好有灯光的地方。
光线偏折了一下投进他的眼底,像枯涸了的汪洋。
敖丙喉头干涩,
“我并不是他的福气。”
……
虽然下着雨,不过这个点了路上也没有什么车,司机很快就把敖丙送到了市医院。
敖丙护着怀里的龙涎珠就往车下跑,司机忍不住叮嘱,
“别淋着雨了,慢点跑!”
说完又想了想道,“祝你的爱人早日康复。”
敖丙的神情这才松缓了一些,“谢谢。”
然后转身就朝医院里跑去。
司机看着敖丙一脚深一脚浅的背影,忍不住哼哼着歌曲“这就是爱情”,哼了两句忽然顿住了,猛拍一下脑袋,
“哎呀,忘记了让他五星好评!”
78.
要打听哪吒的病房并不难,敖丙问过值班台的护士后,拒绝了后者照料自己的提议,直奔三楼的心脏科。
心脏科的门紧闭着,敖丙站在门口,忽然涌出一阵紧张,他害怕推开那扇门看到的情景。然而这种情绪只是一闪而过,敖丙咬了咬牙把门推开。
推门进去并非直接就是哪吒做手术的急诊室,而是一个小的准备间,太乙进不去手术室,就在准备间里摆弄阵法。
见敖丙来了,太乙先是愣了一下,
“你咋个来了?”问完又被前者的状态震惊了,
“啷个浑身都湿了?”
敖丙摆摆手,从怀里掏出还有余温的龙涎珠,
“大师,您看看这个,用得上吗?”
龙涎珠一出,敖丙没感觉,太乙却明显感受到一股澎湃的气运。
“龙涎珠?!”太乙小心地接过来,对着光仔细打量,蹙着眉想了想,眼神慢慢变得明亮,“可能有用,这里头的气运刚好可以弥补缺失的君火。”
“君火?”敖丙疑惑。
太乙只摇摇头道一会儿再解释,便立马回到阵间炼化龙涎珠中的气运,一丝丝地分到哪吒身上。
敖丙在一旁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他看不懂太乙的操作,也看不见所谓的“气运”,正因如此,他无法了解进度只能在心底干着急。
好在太乙还能分出一丝空隙关注到敖丙,他一边护着阵一边对敖丙道,
“你先去换身干燥的衣服,这里有我。”
敖丙还想反驳什么,就接受到太乙一记眼刀,
“才做完手术就敢楞个折腾,哪吒要是醒了都能被你气昏!”
敖丙听后稍稍安心,太乙话中透露出的信息代表着哪吒的状态没有那么恶劣,他点点头退出了科室,找先前的护士要了一套医院的病服换上。
换好衣服出来,敖丙正要回诊室,还没走到就在走廊里碰到一个医生。
对方看起来一派闲适,轻飘飘的眼神像是巡视疆土的君主。
敖丙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冒出这样的想法,但对方确实给人这种感觉。
察觉到敖丙的眼神,那人也看向敖丙,顿了顿脚步,挑着眉笑了,
“这不是敖家的小少爷吗?”
“您认识我?”敖丙确认自己记忆里没有这号人。
“你的手术就是我安排的。”他开诚布公,“我是这家医院的院长。”
敖丙听到“手术”两个字,呼吸都颤了颤,还未等他想好怎么接话,院长又露出嘲讽的笑容,
“你父亲处心积虑地把你接回去,没想到你又风雨无阻地跑了回来。”
“什么意思?”
“既然你能跑回来,说明已经大概知道了真相,”院长指了指心脏科室的门,“里面的人为什么会躺在那里,你应该清楚。”
敖丙说,“是因为我。”
院长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何必自欺欺人,穿针引线的人是谁根本不言自明。”
敖丙的拳头紧了又松,他的嘴唇还有些泛白,一双眼睛看上去颜色幽深。
“不知道你说这些话有什么意图,”敖丙省去了敬称,“但他是我的父亲,我永远敬爱他——
当然,我也爱哪吒,这不冲突。要怪就怪我自己,拖累了身边所有的人。”
敖丙想得很明白,事情发展至今,也许被蒙在鼓里的真的只有自己。父亲,老师,哪吒,太乙,甚至师兄,所有人都被卷了进来。
背后的暗流汹涌,定不止表面的一场“心脏移植手术”这么简单,但敖丙现在不愿深究,对他来说眼下最重要的只有哪吒。
他想,等哪吒醒了,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他,追偿他独自承担一切的责任,用他这一生。
“没别的事我就先过去了。”
敖丙擦着院长走过,后者没回答,只耸耸肩。待敖丙进了医疗室,他才转头看向重新关上的门,半晌露出无趣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