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亲近的人就在身边,秋亦努力止泪,委屈地和自己师尊说了一大通,说得嗓子干涩撕疼。
虞观认真地听,还适时给他递来温和灵水,秋亦一口饮入腹中,感觉好多了,他摸着杯子,心中柔软又感动,眼泪差点又掉下来,过了一会儿,虞观把杯子拿走,在他怀里的秋亦又接着骂,最后还恼怒斥责那金光:“是狗!”
虞观摸摸他的头发,有点想笑。
旁人神识如此,早该被逐出了,毕竟是涉及精神的“异物”,不像周文帝给予传承一样具有极强的干扰混杂性,虞观这种蛮横突兀的入侵进攻,主体没意识到的时候潜意识就会发怒争斗驱逐了,但秋亦气恼至此,潜意识却静如流水,偶尔吐个抖抖的快乐泡泡,一丁点动作都不想做。
——潜意识中,秋亦是知道金光真实身份的,不然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让可以接触影响神识的危险存在入体。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讨人喜欢的人呢?
虞观完全被取悦到了,像是被狠狠击中了自己都不清楚的喜好集合,现在只能感到异样地满足。
他心中叹谓,面上语气平淡:“嗯,是狗。”
秋亦得了附和,骂得更起劲,叽叽喳喳骂了好久,骂连眼眶中滚动的眼泪都干了,才感觉自己终于缓过来。
他问虞观:“师尊,那金光到底是什么?”
顶着新晋头衔的虞观捏捏不知道真的假的,居然完全没认出自己的弟子的脸颊,直到快捏出印子了才收手:“一味我留下来的神药。”
仙人的心头精血,里面蕴含着他的神识。
秋亦不好骗是真的不好骗,但在虞观面前他有时候又格外好糊弄,就好像脑袋时灵时不灵的。
师尊都这么说了,秋亦不疑有虞观,心想怪不得到现在都没被赶出去,原来是个没灵智且有益无害的。
他委屈问:“那那东西为什么咬我?”
“不知道,”虞观说,“不过它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地攻击你,你做了什么吗?”
秋亦:“……”
他想起自己的伸手摸摸,忽然止了声,咬住嘴唇,一言不发,飘飘幽幽、虚弱萎靡地躺回床上,脸懊恼地红透了。
其实他只是想更加靠近一点。
他这样一起一躺,被子就往下挪了不少,虞观给他把被子盖好,说:“不要乱动乱踢。”
虽然哪怕没了修为,修士体质也是超凡,但秋亦这个状态还是多多注意才好。
秋亦哼哼唧唧两声,算是回答。
“能换掉吗?”他小声问,不然内视己身看见了,看一次就要想起一次黑历史,多尴尬。
“不行。”
虞观说的是实话。
血中蕴含的力量可以寻其他天材地宝代替,但建木生机需要极其凝炼坚韧、又能得到秋亦全身心接纳许可,不会冷不丁就被打跑打出去的神识来调和引导,条件太苛刻,没有其他选择。
秋亦非常努力地挣扎着侧翻了个身,面对墙壁,背对虞观。
被师尊给的东西啃了一遍,生气了,发脾气了,暂时不想理师尊。
当然,说是这样,实际秋亦耳朵竖起,保证不管他师尊有什么动静都能清楚听见。
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只听到虞观冰凉的声音从背后幽幽传来:“你是想要我教训小孩一样教训你吗?”
教训小孩……?
秋亦又想了想,忽然一个激灵,立即意识到了什么,浑身臊得慌,连忙翻躺回去,赶紧把自己的屁股肉遮住,连被子也忍痛伸手吓得全拉了上去,只露出一双颤抖的眼睛,艰涩道:“不、不打。”
他在师尊面前特别要脸的!
“你乖一点再说。”虞观抬起眼皮,目光很凉。
“我乖的,我特别乖……”秋亦心虚气短,努力眨眼睛,试图把自己的眼睛变得更水润真诚一点。
“乖的话为什么不动用耳坠里的防御?”
“我想借建木之力再打磨自身……”
如同玉石原石需要抛光打磨,修士也是一样,建木那样的性质,平时使用效果绝对要大打折扣,秋亦又不是无意义地去吃苦头。
果然是这个答案。
虞观心底波澜不惊——他太了解他的弟子了。
喜欢剑走偏锋、可以赌上性命争自己想要的可能,也无牵挂也无执念。他们是如此相似,都是如此适合修行。
他过去欣赏秋亦的这一点,却没想到自己有一日竟会对此心生排斥。
秋亦捏着被子,补上后面的话:“而且我舍不得,我师尊给的东西,用在黑衣道人身上太不值当了。”
用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值当,如果可以,他想要一次都不动用,最后好好珍藏起来。
这一点是虞观没有想到的。
他默然片刻,才道:“该用就用。比如这次,如果不用耳坠,你有几成把握不死?”
“……”
虞观冷冷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