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裴砚听到走廊上传来哭声。
就像是一根细细的、紧绷着的线,猛然被这一声哭给震断,“啪”的一声,简直震耳欲聋。裴砚手一抖,指尖早已燃尽的烟蒂落在地上,这根本不需要预感,裴砚知道这哭声来自哪里,这一瞬间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浑身都没有知觉,他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屏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砸下去两滴泪,摔得四分五裂,将聊天框里应叙的头像模糊成一片。
生离死别好像总是这么突然,没有任何铺垫和伏笔,就像电视剧里刚刚解决了一场矛盾风波而甜蜜起来的主角走在路上其中一人遭遇横祸,观众骂声一片,说这剧情太硬太突兀。因为生活中事实如此,死亡不会提前跟所有人打好招呼,所以电视剧里总得美化一二才被人接受。
裴砚靠着墙,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一双腿好像麻痹,怎么也抬不起来,心中充满对自己的痛恨。痛恨姑姑生病这么久而自己竟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姑姑生病的这两年他在做什么?姑姑生命中的这最后一个月他又在做什么?痛恨刚刚抓着姑姑手的自己打了退堂鼓,竟然真的跑出来没有看她最后一眼,裴砚从不知道自己是这么胆小的,明明知道他错过的是姑姑人生中的最后一眼,却还是临阵脱逃。
他抓着手机,心里的情绪发泄不出去,收到应叙的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久到吸烟房里的其他人纷纷转眼看裴砚,可没人出声。
裴砚无动于衷,直到通话无人接听自动挂断。
应叙又发来消息:“裴砚,接电话。”
在下一个电话打来之前,裴砚回了消息:“我姑姑去世了。”
应叙二十分钟后赶到,在病房门外看见裴砚。
印象中裴老师其实总是带着笑的,不知道是不是跟职业有关,裴老师有待人亲和的一面,并最习惯于展现这一面。虽然那笑看起来也是不达眼底不带真心的,只是一种礼貌的客套,可仍然让人觉得他身上总是暖色调的。
此时此刻裴砚一个人站在门外,愣愣地看着病房里的一片混乱,他好像没什么力气,斜着身子靠在门框上,看着单薄的一片,充满迷茫和孤独。应叙走倒裴砚面前,用身体挡住裴砚的视线,又抬手遮住裴砚的眼睛。
裴砚好像此时此刻都没注意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一样,慢了半拍才抬头,闻到应叙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开口的声音是哑的:“你过来了。”
应叙“嗯”一声:“我来跟爸妈一起处理,你去休息一会儿好吗?”
裴砚唇角动了动,好像正在找一个合适的弧度,半天竟然笑了出来:“没关系,我可以的,人之常情嘛,我知道。”
应叙皱眉:“不是。”
裴砚还是笑着:“嗯?”
应叙能感觉到自己掌心下的那双眼睛湿了,他叹了口气:“裴老师,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因为亲人的离去伤心同样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
裴砚的心好像被这句话狠狠捏了一下,一直憋着的泪水猛地滚了下来,来势汹汹,一开始只是安静地掉眼泪,后来肩膀开始抖,再后来不得不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