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不敢在森林停留, 为什么不敢他也不知道,只是脑海中顾西洲那白到透明的侧脸在脑海中一直挥散不去。
他急急忙忙将自己车后备箱里的现金箱子提出来,放上库里南的引擎盖。
这条山间小路无人经过, 不怕被偷。
踩油门的脚有些发软,心思困在这小小的车内空间。
顾西洲这段时间住在哪里?顾西洲在哪里吃饭?顾西洲跟踪自己多久了?次次都跟吗?
顾南不敢细想。
顾西洲为什么瘦了这么多?他脸色为什么那么差?为什么不回申市一直留在挪威?
一路不知道怎么回的家, 顾南嘭地关上门, 又迅速回头朝外面瞧。
黄昏路灯照不亮整条街, 闪烁着碎光的银针密集地从天空砸落。
箱子还回去,代表他知道了一切, 顾西洲会不会就此退却?
这个问题顾南没有在此刻等到答案, 静候等到半夜, 一阵极其微弱的车子熄火动静穿插.进叮叮咚咚的雨声里。
房间昏暗一片,他从床上爬起来, 赤脚走到窗前悄悄掀开窗帘。
夜色朦胧的雨街,库里南主驾驶车窗半降,露出一只戴着腕表的手, 指尖萦绕着翻滚的烟雾, 猩红烟头在模糊的下颚轮廓忽明忽暗。
顾南睁大眼睛, 努力透过雨幕去辨认顾西洲的神情, 可他什么都看不到,只清晰地看见烟一支又一支地燃起来。
足足十几分钟,不断升腾的烟雾才消失不见。
车门打开,修长的双腿稳稳踩上布满雨水的地面。
顾西洲动作轻缓, 合上车门,来到后排再拉开, 提出那个银白箱子。
顾南蓦地屏息凝神。
他躲在窗帘后,在窄窄的视线里看见顾西洲打着黑伞提着箱子, 一步步朝房门靠近,附身将箱子放下,又抬手将头顶在风中飘摇的灯泡固定在镂空的灯罩中。
这一切做得太过流畅自然,顾西洲到底在门前待过多少次?
意念趋势,顾南想也没想转身冲出去。
开门动静很大,足以吸引所有注意力。
他停在灌满冷风的廊下,顾西洲也抬眼看来。
两人无声对望着。
顾西洲肩头挂着水珠,脸颊素白,又很高,像被框在门内那样。
仅仅对视0.00秒,顾西洲主动回避视线,同时驱车离开。
顾南根本就没反应过来,顾西洲眨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箱子……顾南再次提回来,辗转到早上六点才睡着。
接下来几天半夜,顾西洲没有再来。
顾南打消了还箱子的念头,不知道顾西洲到底想干嘛,只是他要去做自己的事。
冬天即将来临,客户家的绿植需要定时做养护。
揣着沉沉心事忙碌,顾南差点搬错了花。
这几盆欧石楠需要带回温房将养,花盆很重,他跟客户两人合力搬进小破车的后备箱。
小破车其实不是顾南的,是房东奶奶的代步车,老太太年纪大了用不上,所以免费给他使用。
到家后,顾南先将车子停在门口,进屋去拿卸货卡扣板。
就这短短几分钟,回来时这几盆欧石楠已经放进院子里了。
“始作俑者“正是好几天都没露面的顾西洲。
顾南抓着卡扣板,望着他,顾西洲就没有立即离开。
除了前几天的雨夜对视,算起来两人已有三年没有这样面对面。
四下安静无比,顾南心头一片复杂,总是会想起顾西洲在深夜抽烟的动作,在森林里静坐的轮廓。
固定灯泡、帮忙搬花。
几年不见顾西洲变化很大,他不再像那个高高在上的顾总,反而变得陌生起来。
这么多天藏在暗处,没有干涉,没有关起来,没有把自己带回家,甚至还在背后帮忙。
想到这里,顾南不愿承认地撇开脸,还是说:“谢谢哥哥。”
闻言,顾西洲动了动,从他手上的卡扣板收回视线,“是不是要往家里搬?”
“不用……”顾南磕磕绊绊地,“我有小推车。”
“你的手不能提重物。”顾西洲尝试性上前半步,“搬完我就离开。”
顾西洲的态度、行为举止都在善意的正常范围内,忧虑和恐惧一点点消散,顾南不那么怕他,提了半口气犹豫道,“要放进温房。”
“好。”顾西洲点了头,“我可以进来吗?”
院子很大,谁也挡不着谁的路,听到这句顾南还是退开半步,他一退,顾西洲也跟着退。
两人霎时拉开一大截距离。
顾南不明白顾西洲为什么这么做,但回答说:“可以进来。”
顾西洲这才重新靠近,抱起欧石楠,“温房怎么走。”
顾南抢先迈上台阶给他开门,只是顾西洲在家门口停下了,视线落在毛茸茸的拖鞋上。
“没有多余的鞋子。”顾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还有点着急,“没关系,我本来也要打扫。”
这种谎言简直都不用拆穿,一眼扫过。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房子打扫得非常干净,客厅小茶几上插着鲜花,浮动着淡淡的香气。
他带着顾西洲穿过客厅、走廊、厨房,来到后院温房。
温房比家中更暖和,日光灯24小时开着,各式各样的鲜花盛开,香气更加馥郁。
顾南指着角落,“放在这里就好了。”
顾西洲放下后,又如法炮制将剩下几盆搬进来。
这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没有任何危险发生,顾西洲也没有做出任何逾矩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