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然拔针让紧紧黏着在手背的透明胶带都被扯掉, 鲜血平静地往外涌,几秒间就淌满整了只手。
顾西洲和顾屹为同时动,但顾南谁都不要他们碰。
擦眼泪的动作将血抹了满脸, 看起来犹为恐怖。
这下谁都不敢再争,叫医生的叫医生, 喊护士的喊护士。
病房顿时乱作一团。
原本只是细小的针眼豁了一道长而深的伤口, 要靠靠摁压才能止住血。
床单洇湿一块, 地面溅着点点“梅花”
换做平时肯定是阿姨或者保镖进来做这些事情,但今天不一样。
顾西洲用纸把地面擦干净, 顾屹为换脏污的床单。
收拾完毕, 他俩各自站在病房一侧, 也不敢说话也不敢上前。
顾南坐在沙发上,还在平复情绪。
一激动就掉眼泪, 现在眼尾还红红的。
护士捏着他左手,眼观鼻鼻观心地认真扎针。
而不远的对面,抬头就能看见顾屹为和顾西洲似乎正在用眼神进行一种“善意”的交流。
刚抹上碘伏, 顾南一点面子都没他们留, 音量不高但分量很足。
“出去, 明天后天外天未来每一天你们都不要来。”
护士一个手抖, 差点没把碘伏全倒顾南手上。
老天爷,这是我能听得吗?
简直恨不得打个洞钻进去。
病房里落针可闻,足足好会儿,顾西洲不怕死地开口:“你需要人照顾。”
顾屹为满脸愧疚, 刚迈出一步:“小南对不——”
“别过来!”顾南歇斯底里,“出去, 都出去!”
顾屹为脚步一僵:“抱歉。”说完这句立即离开。
顾西洲却没有走,但一直保持原有姿势在病房门口远远站着。
重新扎好针, 护士小心翼翼说:“活动时注意手腕,不要再弄掉了。”
“伤口不要沾水,疼的话可以用毛巾热敷消肿。”
“不好意思。”顾南鼻子一酸,看了她眼飞快别过脸去,“谢谢。”
护士挤出笑容,端着器皿离开。
今天这个房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现在终于安静了。
只是哪怕打扫过,空气中还是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挥之不去的余光里,是顾西洲站得挺直的身影,像在等待审判似的不敢靠近也不说话,顾南难受得直吸气。
再讨厌他和顾屹为争执不休,那也是因为自己而起,也清楚顾西洲常常主动挑衅,且强势霸道不讲理,只是现在让他也出去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人前人后都光鲜的顾西洲,在哪里都是焦点的顾西洲,受众人拥趸的顾西洲。
今天这样被下面子。
刚刚医生来时可谓是蹑手蹑脚,非常避嫌一直埋着头,见病房这幅情形连招呼都没敢打。
想到这里,顾南倦怠地闭上眼睛,扶着输液架颤巍巍地站起。
余光里,顾西洲动了动,又把步伐收了回去。
不过到底还是没忍住冒着也要被赶走的风险过来扶。
顾南故意错开输液架,叫他扑了个空。
之后擦肩而过,顾南一步一顿地回到病床,盖上被子闭眼躺好。
顾西洲爱去哪就去哪,爱怎样就怎样,在这儿站整晚他也不会理会一眼。
真的不想管了,真的好累啊。
只是病房很快响起一阵轻浅的脚步声,接着卫生间的门更小声地阖上,门后隐隐约约冒出流水动静,是拧动毛巾水珠砸在台盆里的淅沥。
发泄之后内心反而很平静,顾南将右手挡在眼皮上,将顾西洲一切动静都收进耳朵里。
应该在洗漱吧?
可他猜错了。
因为愈发轻的脚步停在耳畔,右手手腕被虚虚握住拿了下来。
他睁开眼睛,看到顾西洲将热热的毛巾敷在他浮肿的手背。
近距离的对视,彼此都没讲话。
倒是床头心电监护仪显示的数值越来越高,大有拉警报的架势。
激荡的心跳让顾西洲会错了意,他语气生硬:“我不会走。”
赶我,我也不会走。
在这个躺下的角度,顾西洲侧脸在明亮的炽灯中浮动着淡淡的暖意,剪影边缘好似染着柔和的光晕。
英俊,但很可恨。
看得久了视线变得模糊,顾南将脑袋埋进被子里。
后来他睡着了,抛却所有烦恼沉沉睡去。
没有去了解顾西洲有没有去套间休息,也没有了解顾西洲忙不忙,也没有赶人。
雾化还是早上开始,做完雾化顾西洲给他说话,给他喂粥,顾南抛开他的手,宁愿不便也不接受他的照顾。
这下吃饭再也不用争执夹菜的问题。
顾西洲给他夹什么,顾南就不吃什么,也就不夹了。
下午没事的时候,顾西洲打开电视给他看,偶尔点评几句试探反应。
顾南小小“啧”了声,顾西洲不再言语。
顾南总是看睡过去,每次醒来的时候顾西洲都在旁边。
不用说话,顾西洲总能先一步预判他的反应,比如喝水,比如调整病床高度。
两人这样沉默地相处了三天,顾屹为没有再来。
顾南渐渐好起来,不用在输水只用雾化,不过恢复期总是不停咳嗽。
一开始咳声是清脆的,后面沙哑,一听就知道是不敢用力的那种。
只要咳起来,无论顾西洲在做什么,哪怕在睡觉都会立即起床给他拍背给他倒温水,咳得厉害就把医生叫来,冷着脸要医生给解决办法。
医生吓个半死,生怕一个没做好影响前途……
终于不怎么咳了,这天晚上洗完澡,顾西洲在卫生间给他吹头发,在嘈杂风响中忽然说了句话。
顾南没听清,回眸淡淡看了眼。
等吹完头发两人出去,顾南穿着单薄的睡衣坐在沙发上,微微低头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后颈,抱着手机正在发送什么东西。
顾西洲定定瞧着他,像是被勾了魂。
发完短信,顾南将手机反扣在桌面,眉眼苍白地主动问:“哥哥你刚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