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消失前的刹那,有个人影落到面前,霸气又温柔的抱住了我……
我终究还是回到了浮珑山,终究还是在无色花开的那天,回到了山巅的真身。
当然,这一切都不是我自愿的。
是那个家伙,在我无力反抗的时候,他自作主张,在生死之间替我做了选择。
无色盛放的第二天,我醒在孽龙的怀里,身上所有伤痕,新的,旧的,在我又一次的重生中消失无踪。
树妖焕然一新,除了一颗补不好的心。
恢复体力的我,不分青红皂白,又一记耳光,重重扇在他的脸上。
打他,因为他强迫我活下去,而活下去的后果,就是时时刻刻都要面对自己,一个为了慰藉他人的思念而生的身体,让我从珍视到憎恨的躯壳。
如果能再选择一次,我会毫不犹豫地继续我孤绝而平静的生活,不能走也好,不能跑也好。
对于我发泄式的耳光,他的盛怒可想而知。但,他竟没有回敬我。
“你恨他吗?”他问得突兀。
恨?我恨他吗?我跟他之间的关系,已经沦落到要一个恨字来维系了吗?
我想恨他,一想到他温存的眼光,从来都是在我的身上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的时候,我恨得几乎要燃烧起来;可是,我又恨不起来……
内心纠缠下的沉默,让他误会我是在默认。
“如果你要他万劫不复,我可以帮你。”他抬头看着流火骄阳,“上头应该还不知道他的荒唐事,只要把他的所作所为……”
“不要!”我紧张而坚决地打断了他,这个家伙心里在盘算什么,我一清二楚。
“他如此伤你,你不报复他?”他的行事准则,大约第一条就是有仇必报。
他伤过我吗?站在他的立场,或者站在任何一个第三方的立场,他都没有对不起我,从来都没有。认真想想,从他身上,我竟连一条像样的罪责都找不到。整件事从头到尾,在外人看来,应该只是一只不知足的树妖的任性胡闹罢了,他何罪之有?
自己的疼,自己才懂。
“我跟他已无瓜葛。”我咬咬牙,彻底断了罢。
他挑眉,揣测着我的心思。
“请你……”破天荒地,我居然对他用了“请”字,“请你也不要再去打扰他。”
“你放弃求死之念,我就放过他。”他跟我做起了交易。
生或者死,对我都没有什么意义了罢,从他遗弃我的那刻开始。所谓“生命”,不过玩笑一场。
我轻轻点了点头。
他满意地笑了。
盛夏的艳阳,炙烤着每一寸土地,连浮珑山中的大小河流,都有了干涸之势。
原本,我是想离开的,可是,除了浮珑山,我又能去哪里?
生活又变得跟以前一样,我终日坐在崖边,看日出日落,风起风止。
与另一个人栖身多年的岩洞,我再未涉足半步,只取了尖锐的小石块,将洞口那三十笔划痕,清理得干干净净。从此之后,时间的长短,与我无关。
孽龙一直留在我身边,就算离开,也必定在日落之前赶回。
我们敌对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淡化,但是,彼此的交谈依然少之又少。很多时候,我望着天际的弯月发呆,他就在不远处百无聊赖地数着石子儿,不时投来不满的一瞥。
他是条龙,腾云驾雾目空一切,也许这家伙自己都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被一座小小的浮珑山阻挡了脚步。
灼热的温度,在许多天之后,渐渐褪去,凉意浓浓的山风卷裹着秋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