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迟迟没有下雪。
这让许茕茕很不适应。
以往每到春节,整个小镇早已被一层厚厚的雪覆盖,如今却一片荒芜,显得有些凄凉。
这是许江和赵静文去世的第四个春节。
为了守孝,前三年除夕家里都没有贴对联。
今年除夕,许茕茕和纪寒灯起了个大早,给门和窗户贴上了久违的自制春联和福字。
红纸是从家里储物柜里翻出来的,许江还活着的时候批发了很多便宜红纸囤在家里,专门留着过年用,毛笔和墨水是姐弟俩学生时期用剩下的,对联字多,由纪寒灯写,许茕茕则负责写福字,一分钱没花,准备得齐齐整整。
贴完最后一个福字,莫名地,纪寒灯想起了纪晖和金晓慧。
纪寒灯很少想起那对夫妇,脑中偶尔闪过他们的影子,也大多是模糊的童年记忆。
不知他们此刻身在何处?
还在死皮赖脸狼狈为奸地活着吗?
纪寒灯自嘲一笑,罢了,何必惦念两个抛弃他的陌生人。
许茕茕注意到纪寒灯的表情变化,猜到他可能是思念父母了,下意识抬手要摸摸他的头,转念想到先前定下的禁令,她立刻扼制住了这个念头。
做人不能双标,既然不允许他触碰她,那她也不该随便碰他。
许茕茕坐下来剥了一大筐砂糖橘,端到纪寒灯面前:“吃吧,很甜。”
“谢谢姐。”
纪寒灯瞧着她被橘皮染黄的手指头,嘴角悄然勾起,心想,一定很甜。
许茕茕洗干净手,拿了块帕子,将许江和赵静文的相框仔仔细细擦了一遍。一想到父母留在世上的照片仅有两张证件照,她就鼻头发酸。
“姐。”纪寒灯叫她。
“嗯?”许茕茕敛去眼底的哀楚,回头看他。
“新年礼物。”纪寒灯递过来一个扁扁的盒子。
许茕茕笑着收下,他年年除夕都不忘准备礼物,不知今年又会有什么惊喜?
拆开一看,竟是一个精致的十二寸相框,相框里是一张她从未见过的全家福。
照片上,许江、赵静文、许茕茕、纪寒灯并排站在院子里,身后是熟悉的斑驳墙面,脚旁是长满西红柿的菜地,一家四口在阳光下对着镜头灿烂笑着。
许茕茕愣愣地看向纪寒灯:“你怎么做到的?”
纪寒灯笑笑:“这几年我一直在研究写实画,想把记忆中叔叔阿姨的模样还原出来,可惜我不够有天分,大概废了有几千张稿,你手里这张是我目前为止完成得最逼近真人的一版,其实仔细观察还是有很多瑕疵,但我以后会越画越好的。”
原来这是他一笔一笔亲手画出来的。
许茕茕低下头,眼泪大滴大滴砸落在相框上。
这大概是她人生中收到过最美好的礼物。
比现金还要美好一万倍。
“傻瓜。”她端详着这张全家福,失笑,“你把我画得也太好看了吧?”
画里的许茕茕乍一看似乎和本人没什么区别,但眉眼间又多了些温暖可爱和纯净。比她任何一张美颜过的自拍都要漂亮动人。
这是纪寒灯眼里的许茕茕。
“你本来就好看。”纪寒灯低喃。
她眼角泪光闪烁,他抬起手,又放下。
她落下的每一滴泪都令他心尖钝痛,可他却连拥她入怀、替她擦泪的资格都没有。
最终,纪寒灯只递了张纸巾过去。
许茕茕将全家福挂在了床头最醒目的地方,看了又看,欢喜得紧。
下午准备年夜饭的时候,纪寒灯随口问:“晚上要不要叫沐煦一起来家里吃饭?”
许茕茕专注地切着土豆片:“不了。”
纪寒灯抿唇,心情瞬间明媚起来。
今年的年夜饭尤其丰盛,四荤四素,色香俱全。
往年最多三个菜搞定。
“我们这样会不会有点像暴发户?”许茕茕反思。
“说明我们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纪寒灯轻笑。
是啊,越来越好了。
许茕茕也笑起来。
吃完饭,两人一起看春晚,许茕茕挨个给亲友发拜年短信,零点不到就打起了瞌睡,慢慢靠在了纪寒灯肩头。
电视里在播放无聊的小品。
窗外是连绵不断的鞭炮声。
纪寒灯低头注视着她安静的睡颜,过了许久许久,才轻轻地开口:“姐,你犯规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让她靠一整夜,可这个睡姿容易扭到脖子。
纪寒灯轻叹,动作温柔地将许茕茕打横抱起,放在了床上。然后,他保持着俯身的姿势,伸出手,开始解她的外套扣子。
冬天的衣服比较厚,不适合穿着睡觉。
许茕茕睡得格外香甜,任由纪寒灯一颗一颗解开她衣服上的所有扣子,毫无抗拒。
“姐姐真乖。”纪寒灯哑声说。
只有睡着的时候才会这么乖。
许茕茕最讨厌胸罩的束缚,一到冬天就懒得穿了。于是,当纪寒灯褪去她的外套,便只剩下薄薄的打底衫。贴身的、被洗得近乎透明的布料,清晰烙印出了她胸乳的形状,轻轻地,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姐姐。
乖乖熟睡的姐姐。
对他毫无防备的姐姐。
哪怕只是正常呼吸也能撩动他心弦的姐姐。
他眸色暗了暗,拉过被子盖住她的身体,掖好被角。
纪寒灯本想从她床边离开,他理应离开的,可他的双腿失去了控制,迈不动分毫。他一只手撑在许茕茕枕边,低下头,呼吸缓缓靠近她,近到可以清晰感受到她温热的鼻息,近到差一点点就能碰上她的唇。
喉咙干涩无比。
心跳发疯般加速。
胸腔像被剧烈搅动。
只亲一下。
只亲一下就好。
反正她不会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