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
魔王们做过许多事情,比如在大地上建了许多堵墙,并不是为了守护他的领地,只为了拼出一个单词让天主看到,当那句太空中能看到的唯一脏话印在辽阔的大地上,众神一定会后悔他们有那么遥远的眼界。
或把男男女女抓来放牧在一片几千公里的草原上,下令他们除了相爱不许做别的事情,但是又不许他们建造一间房屋。他喜欢看人们像驯鹿一样地活着,喜爱看男人和女人在草原上追逐,而嘲笑教堂里的钟声与誓言。
魔都是个奇怪的地方,没有一座建筑是风格相同的,但是却涂成相同的黑色。你会觉得走进了一块黑板,却无处不现出诡异的线条,那些线可以无限地远近组合,所以人们每天早上醒来都发现自己在一个新的地方。巨大的广场上是血池和肉林,所有人都到这里来吃饭饮酒,因为没有人家里有锅,也没有钱币、黄金和白银,因为任何和黑色作对的耀眼的东西都被视为丑陋。
所以魔都的人没有容貌的概念,因为他们永远都在黑暗中,没有人知道对面的人长什么样,只能用语言和歌声交流,声音浑厚动人者成为王。男女之间用互相抚摸来感知,强壮和性感主宰婚姻,以便生下卓越的孩子。而孩子们从小就被送去训练战斗,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魔王是他们的唯一信仰,可是……没有人知道魔王在想什么。
所有的魔族都怕光,因为他们长期生活在地下,当他们出现在地面上,他们一定戴着面具,狰狞的面具。魔族把自己隐藏在黑铁之后,用血在地上写字,倔强地捍卫着某些被看来是可笑的东西,比如关于神龙化育人类的传说。
在礼天教统治大地三千年之后,在天主造人的故事成为不可动摇的学院经典后,龙早就成为被骑士们寻找屠杀用来证明勇气与武力的邪恶物种。事实上龙只是龙,出生、求偶、死亡,守护自己的山谷。如果他们被神官宣布是邪恶的,那么只是因为他们听不懂礼天教的布道。
魔族和人族总是难以沟通,和精灵与矮人一样,人族歧视精灵和矮人,因为礼天教说天主在第一天造了人,然后在第二天造了精灵和矮人作为人的随从。至于魔族,好像天主不想造他们,他们却自己从地下钻了出来,这似乎证明天主并非全能地控制一切。于是天主说魔族的出现是为了考验人的信念与忠诚,所以人族的使命就是把魔族赶回地下。
于是,魔族和人族几千年的战争就注定不能停息了。人类勇敢的圣骑士与大法师们总能获得最后的胜利,之所以说“总能”是因为魔族就像地下的草根一样,白雪一化就又冒了出来,魔王终于被杀死,但魔王又总是存在着,一代一代。假如魔王不愿意被打败,那么故事就永不能结束。它们被写成各种版本,庄严的、动情的、诙谐的、无稽的,而这一个,是你从未听过的,也无法证实的,显然是编造的,但又是确有其事的——关于魔王的真面目。
在这永远与光隔绝的殿堂中,忽然涌起了微弱的希望之光,也许这一次并不是重复与轮回,如人出生便必然死亡,正如魔族战斗便必然失败。但历史却仍倔强地前进,无数个意外与必然碰撞流涌。当时代的光芒被浓缩成发黄纸页上的寥寥数字,真实,也不过是永恒面前的一个短小的笑话。
楔子
年轻的女修习生云迪惊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落入黑暗的魔掌使她心乱如麻。火光在铜壁上跳动着,那些邪恶的雕刻仿佛正跳起癫狂的舞蹈。
她被带入黑暗殿堂的最深处,最深处的最阴冷的角落里,蜷缩着邪恶的康德。
几十尺高的大门在她身后訇然关闭,世界陷入了一片漆黑。云迪恐惧地向后退缩,倚在冰冷的铜门上,她觉得全身的血都要冻结了,僵直着连手指也不敢晃动。
黑暗中,渐渐有什么显现了出来。
那是一个人影,是魔王的影子?却又不像,更像是一个着甲的骑士,那微光,正是从这甲胄上散发出来的,在黑暗中惊心动魄得刺眼,似一个闪光的幽灵。
云迪没有想到恶魔出现是这样的,没有气势逼人的宝座,只有一把再简陋不过的木椅,邪恶的康德坐在椅子上,头深深地伏下去,抱紧双臂像是很冷似的。
声音从那着甲者深处传出。
“你还好吗……”
云迪更加用力地抵住了门,像是恨不得和背后的浮雕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