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年,正月。
长安大雪。
徐子陵坐在福聚楼三楼东南角靠窗的桌子,凝视下方漫天风雪中的跃马桥,一辆车子刚驶上桥头。可以想象每天有数以千计的人踏桥而过,却肯定没有人晓得此桥不但改变了他和寇仲的命运,也改变了天下的命运。他把压至眉头的帽子再拉下点,微笑道:“你来了!”
翻起衣领掩着大部分脸颊的寇仲来到他旁坐下,背着其他客人,舒服地挨往椅背,拨掉身上的积雪,露出灿烂的笑容,仔细打量徐子陵,双目生辉地摇头叹道:“多少年啦!我的好兄弟。”
徐子陵欣然道:“刚好九年。完成探索两河源头的壮举后,你这小子返宋家山城定居,小弟则隐于幽林小谷,自此没碰过头,没通过消息。”
寇仲目光投往铺满白雪的白马桥,桥上不见行人,双目射出缅怀的神色,叹第二口气道:“大道至简至易,原来治好国家竟是这么简单?世民把他在钱庄说的话付诸实行,竟成就眼前局面。不过坦白说,我有在暗中出力,助他整顿南方的豪强恶棍、贪官污吏。”
徐子陵皱眉道:“你仍舞刀弄剑吗?”
寇仲笑道:“你好像不晓得我寇仲今时今日在江湖上的地位,白马之盟后,我从没有和人交手,因为根本不用出手,只要派人传句话便成。谁敢触怒我?否则世民的仁政,会无法这般快的施布于南方。”顿了顿叹第三口气道:“妃暄确是天下最有眼光的人,古来所谓的明君,谁及得上我们的大唐天子李世民?他以事实证明给所有人看,大乱后确是大治,且是前所未有盛极一时的黄金岁月。咦!长安首富为何仍未滚至?”
徐子陵一头雾水道:“长安首富?”
寇仲忍着笑辛苦地说道:“还不是雷九指那人世间最快乐幸福的老家伙,不过肯定他比很多人穷,因为赚的真金白银全用在修治大河,弄得像以前好赌时般经常囊空如洗,世上竟又有这么乖的大老板。”
徐子陵道:“你对各人的状况倒很清楚。”
寇仲道:“怎可能不清楚?过年过节总有人来探我,忙得老子不可开交,这叫退隐?他奶奶的。”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我不想听你吐苦水,有没有见过小侯?”
寇仲点头道:“见过他一次,他来借阅顾恺之的真迹,听他口气,似乎风流如昔。咦!首富来了!”
时间是午市开始前半个时辰,兼之下大雪,三楼只几张桌坐有客人,雷九指以衣帽掩盖面目,匆匆抵达,甫坐下低声道:“本应是我等你们,却不可怪我迟到,因为我给皇上抓去问话,被迫出卖你们。你们仍是十年前的模样,不像你们大哥我般变得更青春,更有活力,更有富贵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