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也是幸福过的。或者说,是极近似于幸福的一种状态。
有一次,在忘了因为什么理由庆祝而导致的醺然醉意中,苏昂坐在那张他们一起去宜家买回来的红色沙发上,平川躺着,头枕着她的大腿。宜家的茶几上放着宜家的红酒杯。那时他们已经同居一年多——认识三个月后,他们就搬到一起住了——但仍有种热恋之中的晕眩感,简直不合情理。他们以前都恋爱过——不止一次,当然——可这次感觉很不一样,这次像是……像是来真的。
她轻轻抚摸平川的脸,手指滑过他的额头、鬓角和下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带着醉意,问出那个她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知道什么?”
“知道你爱我啊。”她哧哧地笑,又吻他一下。
“从一开始啊,”平川说,“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
“我说的是爱,love,”她用英文强调,“你说的是喜欢。不一样。”
平川闭上眼睛,眼球在眼皮下微微颤动。“你还记得那次你回国唱K吗?”他忽然笑了,仍闭着眼,“还打电话给我?”
她当然记得。她回国度假,和老同学一起去唱卡拉OK,点了一首甲壳虫乐队的In My Life。然后,生活中那个永恒的小讽刺又来了——在家中浴室里你是帕瓦罗蒂,但总是忘了歌词;而唱起卡拉OK时,看着屏幕上的歌词,你却又忘了调子。还有一首歌就轮到她的时候,苏昂的大脑一片空白。当下她不知怎的,立刻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平川求助——不顾那是国际长途,也忘了他们之间隔着八小时的时差。
中国的晚上是英国的下午,平川还在上班。可是他只犹豫了两秒钟,就轻声在越洋电话的另一头唱了起来:
There are places I'll remember
All my life, though some have changed
Some forever, not for better
Some have gone and some remain
“你知道吗?我对着电话唱歌的时候,办公室里特别安静,我那些同事们全都在旁边鬼头鬼脑地笑。”他笑着,微微皱起眉头。自那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提起卡拉OK事件,“后来,我挂掉电话的时候,Thomas就过来拍我的肩膀。他说:‘You are in such deep trouble, mate.’然后,办公室里的每个人都在点头。”
苏昂也笑了。那的确不是平川的一贯作风。
“可是我居然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他睁开眼睛看她,“所以我就知道自己完蛋了。应该就是在那一天吧,我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