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思思就来敲门了,一边敲一边喊她的名字。苏昂带着九分错愕和一分不爽走去开门,后悔自己没给对方关于人际交往中“距离感”的足够暗示——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怎能指望像童年时那样迅速地成为朋友?
“帮个忙,去我们屋一趟。”门一开思思就急不可耐地说。她穿着松松垮垮的大T恤和夹脚拖,戴一副黑框眼镜,披在肩上的头发还湿漉漉的,“你英语好,我们跟他说不清。”
“怎么了?”苏昂一头雾水,“跟谁说不清?”
“好像是物业的人吧,一个劲儿地‘警察’‘警察’的,吓死人了,听又听不明白……”
苏昂不大情愿却又无可奈何地换上鞋子,跟她一起坐电梯到了21楼。门口站着一个黝黑敦实的泰国男人,门里是两张惊惶又困惑的中国女人的脸。隔得老远她已经闻到了一股呛人的气味。
泰国男人的确是这幢公寓的物业管理人员。他的英语不算流利,但足以表达来意:楼下的邻居向他们投诉,说21楼有人聚众吸食大麻,要求他们叫警察来处理。
大麻?苏昂用鼻子努力分辨着空气中的异味。在英国待了那么多年,她当然知道大麻的气味——但这显然不是大麻。
她把物业的话翻译给思思听。思思的反应很奇怪,只见她眉头一松,肩膀一垮,忽然就蹲在地上狂笑起来。
“哎哟!大麻!哎哟这帮泰国人!”她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好半天才憋出石破天惊的一句——
“那是艾灸啦!”
苏昂恍然大悟,一瞬间觉得自己正置身于一部黑色喜剧片。她一边忍笑一边思考要怎么用简单的英文向物业解释“艾灸”这个概念。“是一种草药,中医的草药,用来做治疗,”她搜肠刮肚地说,“点燃以后呢,就会有这种气味……”
那个泰国男人的脸上轮番闪过无数种表情。“也是一种麻醉药?”他看起来还是有点怀疑,“跟大麻差不多?”
“不不!这个是用来,嗯,保健养生的,有点像是那个……药物推拿之类的吧。”苏昂不确定这个类比是否合适,她本想说“针灸”,但估计对方也不会明白。“你再仔细闻闻,”她板起面孔,做斩钉截铁状,“这根本不是大麻的气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