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巧合?我不知道。到今天也不知道。后来杜传宗在邮件里解释,以为是女儿的恶作剧呢,而且机票行程早早就定好了,实在没办法更改。但我宁愿相信,他是看到信后才决定一走了之的,他无耻又绝情地放弃了自己的女儿,让她的死失去了本应有的隆重意义。
杜娟死了,穿着一件廉价的红色羽绒服漂在冰封的湖面上。第二天一早,我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间,目睹赶来的警察小心翼翼地将她捞起、检验、装入尸袋。我听到一名老刑警问钱主任死者的身份,而那个与杜娟有着很深渊源的男人说,死者名叫程丽秋。
当然,是我让他这么说的。他很紧张,打不通杜传宗的电话,我说杜总已在去美国的飞机上,国内的公私事务都由我代表。他问为什么不能实话实说,我反问他,你准备好坦白当年的罪恶勾当了吗?
几年没见,老钱胖了、白了,说话时笑眯眯的。可惜面对我他笑不出来。
警察迟早会发现的!他紧张地发抖,纸里包不住火!
我对他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能包一天是一天吧。
风平浪静了两天,那个老刑警忽然提出要把湖里的水抽干,找什么东西。老钱更紧张了,问会不会落下了什么证物;我哭笑不得,人又不是我杀的,有什么好担心?
老钱似乎不太信,但我知道他不敢多嘴。骨子里,他是个没有主见、胆小如鼠的家伙,当你的态度坚决、不容置疑时,他就会下意识跟着你走。
芙蓉湖被抽干了,那一老一小两名刑警折腾了半个月,什么也没发现,最后只好草草结案。老钱松了一口气,悄悄问我杜传宗是否知道这件事,我说你不怕触霉头就去说,反正杜总不打算回国了,知不知道也无所谓。
其实我在杜传宗飞机落地的第一时间就告诉他了。他在中州师大的熟人不止老钱一个,瞒是瞒不住的,也没必要瞒。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然后问到底怎么回事,我装作完全不知道,说自己还是从老钱那里听说的。
老钱后来的表现,说明杜传宗并没有进一步打电话找他询问。他应该知道问不出什么,大概也觉得丢人,或者觉得根本没必要了。那封信是女儿最后的呼救,而他选择忽视,也就等于亲手把杜娟送上了绝路。他当然明白这一点,但我不确定他是否会怪罪于自己。
对了,除夕夜发生的事,其实已经写了,但孟瑶突然闯进来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是警察,慌张中把那一页给撕了。撕了就撕了吧,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公安早晚会调查清楚,反正调查结果出来后,我也没办法分辩。
我杀了杜娟吗?没有。她因我而死吗?也许。这中间太复杂了,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既然警方暂时没有查到我,我也懒得多管。
说到孟瑶这个孩子,还真跟我有缘。福利院里那么多孩子,我觉得她跟我最像。平常少言寡语,其实小脑袋瓜里一刻不闲着。有想法、有憧憬、有一颗不安分的心,只等一个机会点燃心头的烈火。偏偏我们的心头火还都是被同一件事点起来的——程丽秋的死——只是前后相隔了十二年。
真的没想到孟瑶会特意跑来中州要程老师的骨灰,想想实在感动。这大概便是老师的成就感吧,即便你死了,还会活在别人的心中。只是她的节外生枝使案子又被翻了起来,老钱又一次紧张兮兮地给我打电话,说警方已经查到了宋光明,自己快扛不住了。
扛得住扛不住又怎样呢?纸里终究包不住火。前几年我对老钱还有些同情,但这两年没有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沦落到如今的地步也算活该。只是那两位刑警跑去南山,也让我着实紧张了一阵,他们早晚会发现程丽秋与陈芳雪的秘密,我知道自己必须加快节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