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区名叫醉花谷,谷口前的村子便叫醉花村。诗情画意的名字,四周景致也称得上名副其实。谷中溪水从村前流过,村后是遍栽桃李的山坡。时值8月底,花期已过,而当年陈芳雪扔掉小石头应在四五月,正是山花烂漫的好时节。
听村长介绍,因为交通方便环境又好,村里一多半的农家院都对外出租了。国家规定宅基地不能买卖,因此很多采取长租的方式,村民拿了钱进城生活,城里人反而到乡下享受田园风光,也算一种围城。
当年陈芳雪所住的院子相对偏僻,绕过一片鱼塘才到,孤零零的,四周没有其他院落。此时在这里租住的是位头发油腻面容憔悴的中年人,自称是位作家,却说不出有什么作品。他揉着僵硬的颈椎告诉突然出现的几位不速之客,从自己租住这处院子,至今已经五年了。
五年了什么也没写出来,童维嘉心中暗笑,估计再给他五年也写不出来。
“在你之前,住在这里的人你了解吗?”
“不知道。我住进来时,这院子已经荒了有些日子了。”失败的作家说,“不过听村里人说过,之前住的是个孕妇。”
罗忠平背着手在院子里逛了两圈,又到几间屋里看了看。
“你吃饭问题怎么解决?自己做?”
“我一个人,做饭太麻烦了,所以到对面老谢家搭伙。”
村长介绍,老谢是旁边最近的一家农户,老两口自己住,没有外租。片刻后童维嘉匆匆跑回来说,老谢家讲,当年那个孕妇平常就在院子里,除了偶尔看到沿着河边散步,基本不出门的。
“那吃饭问题怎么解决呢?她自己做?”
“有个女人陪着她,像是保姆。”童维嘉回答,“应该就是回忆录里写的邻居大嫂。”
问过村长,周围没有符合描述的女性村民,所以这一处很可能又是陈芳雪的曲笔,改动了女人的真实身份。可她究竟是谁,又为何要改呢?
村长打过电话后等了一个多小时,这处院子的主人总算来了。一个满面红光的老头,见到一群警察挤在自家院子里,吓得直哆嗦。他说十多年前老伴儿死后自己投奔城里的儿子,院子腾出来被儿子挂在网上出租。这类出租的农家院很多,所以价格并不高,也无法太挑剔租客,所以2001年的春天有个女人愿意租一年,他立刻答应了。
当时也没有租约合同,女人直接付了一年租金,老头给了钥匙就算成交。只记得女人姓王,三十多岁,城里人,挺有气质的。当时问了一句租来做什么用,女人说家里人身体不好,过来休息疗养。老头又想起半年后有一次屋顶漏雨被喊回来维修,见到一位挺着肚子的孕妇,此外还有一个女的照顾孕妇的起居。
“就是城里那个?”
“不是不是!”老头连连摆手,“城里姓王的,来租院子,后来就再没见过。陪着孕妇的,是另一个,看着土里土气的。”
白队皱眉:“这两个女人彼此认识?”
“这不知道,反正陪住的女人跟孕妇挺熟的……”老头努力回想,“对了,那个孕妇喊她‘牛姐’!”
牛姐?陈芳雪身边姓牛的,还有点儿土气……童维嘉心念电转,猛然想起一个名字:“牛喜妹!”
若真是牛喜妹,倒并不令人意外;只是租下农家院的城里女人又是谁呢?
回到警车上,看到宋光明正望着河水中的漩涡出神,罗忠平点了一根烟塞进他嘴里:“陈芳雪逗你,扔了个假孩子。后来呢,真孩子哪儿去了?”
宋光明摇了摇头。于是罗忠平也给自己点上一支烟,自言自语似的说下去。
“你跟着她回到村里,却再没见到她的孩子。然后她就离开了,你也跟着她离开了南山,跟着她满世界瞎转了两年……她知道你的存在,知道你跟着她,但她总是考验你、挑逗你,挑逗的方式就是弄险,玩儿自杀的游戏。其实想甩掉你很容易,但她并不想真正甩掉你,她需要你,毕竟那时候她的孩子没了,处于最脆弱的状态。她需要陪伴,哪怕这种陪伴是在暗中的,是带着怨气的……我没说错吧?”
宋光明盯着老刑警,胸脯起伏。
“把陈芳雪的儿子送去福利院的,如果不是你,那又会是谁呢?”罗忠平说着拍了拍宋光明的肩膀。
大家商议下一步的行动。罗忠平说既然来了南山,想顺道再去趟福利院落实一处新想到的疑点。正说着,霍达的手机响起,他听了两声脸色大变,连连向罗忠平摆手说别去了,赶紧回中州——
“陈芳雪跑了!”
陈芳雪住院已超过两周,恢复顺利。按照大夫的说法,再观察一周就可以出院了。从ICU转到普通病房后,她的门口始终有两位民警把守,之前的十多天没出现任何问题。
当天中午,一名探病家属走错房间闯入了陈芳雪的病房。门口看守的两位民警中,一人去打饭了不在现场,另一人发现后立刻将家属唤出。到了下午3点多,陈芳雪随护士去超声室做心脏彩超,中途突然上厕所。两名民警一名等在超声室,一名守在卫生间外。这时女厕所内突然有人呼喊求助,于是门口的民警冲入,发现一个女孩倒在地上,疑似低血糖昏厥。在后续到来的医护帮助下,女孩吃了糖缓过来,民警再找陈芳雪却已不见了踪影。混乱中那名女孩试图离开,却被超声室门口的另一位民警认出,中午正是她闯入了陈芳雪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