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传来消息,陈芳雪的神志突然恢复了。
“也不能说完全恢复了,”守在病房门口,第一时间打来电话的民警说,“但她记起之前跟童警官聊过,印象还挺好,所以想再跟童警官单独聊聊。”
接到消息时童维嘉正在家中睡觉。从南山回来后又熬了几个通宵,罗忠平说她眼睛红得像只兔子,强令回家休息。她躺到床上还想再捋一遍思路,不料立刻睡死过去,等再醒来才发现手机上有数个白队的未接来电。
定了定神,童维嘉才发现自己不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而是楼下一个小男孩的哭闹声。号啕的声音有些耳熟,童维嘉想起那个差点儿被自己撞到的男孩。应该就是他,差不多七八岁的样子,应该已经念小学了,果然很快听到男孩扯着嗓子大喊,说不喜欢自己的新书包。安慰的声音却不是奶奶的,而是来自那名保姆。
童维嘉关上窗户,把噪声隔绝在外,然后洗了把脸,又给自己冲了杯咖啡,一边喝咖啡一边回电话。白队的怒吼吓得她把杯里的咖啡洒了一半。
“睡死了?就算人死了也得接电话!马上到人民医院来!”
童维嘉慌慌张张地冲到小区门口,乘出租车直奔医院。半路手机又响了,是分局传达室打来的,说有个叫孟瑶的女孩找。童维嘉松了口气,说自己在外面回不去,让她改天再来,或者先留给她自己的电话。
“我师傅呢?”到了医院,童维嘉匆匆跳下出租车,向等在门口的白队发问,转头又惊讶地看到霍达站在旁边,“你从南山回来了?”
白队说:“你睡觉的工夫,你师傅一直跟宋光明比赛磨屁股呢,估计快有结果了。”
陈芳雪的精神状态比上一次见时好了很多,脸上有了血色,也能在病房里来回走动了。见到童维嘉进来,立刻热情招呼她在病床边坐下。
“不好意思啊,我只想单独跟你聊聊。”陈芳雪抱歉地说,“说不清为什么,总觉得你跟那些公安同志不一样。”
童维嘉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也猜不透她的目的,只好笑笑,等着她说下去。
“这些天一直在胡思乱想。大夫说我因为受伤,记忆出了问题,所以我就努力地想,希望能多想起一些事情……总算这两天感觉好多了。”
“想起什么了?”
“我的小石头……想起我生他的时候有多遭罪,发现他有病的时候又有多绝望……”
童维嘉点点头。DNA鉴定小石头就是陈芳雪的孩子,上次见面时取了头发,她肯定知道自己和孟珂的关系藏不住了,索性主动坦白。“因为他的病,所以你把他送去了福利院,后来自己又舍不得,于是又想办法进入福利院工作?”
陈芳雪迟疑地摇了摇头:“可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小石头被我扔了,扔到了冰冷的河里……他只有那么大,裹在襁褓里,我给他换上新衣服,上面有一只黄色的小鸭子,抱着他出门……”说着,她抬头看向童维嘉,“可感觉好真实,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你说会不会是真的?”
“真的什么?”
“我真的把他扔了,那不是梦,而是过去真实发生过的事,而被我忘了?”
回忆录中小石头被妈妈亲手扔进了河里,怎么起死回生的仍属未解之谜。陈芳雪为什么要主动提起这事?也许是有意试探,她一定能想到自己的公寓会被警方搜查……
“应该就是梦吧,小石头不是好好地在福利院吗?你能不能想起当初怎么把他送去的?”见陈芳雪一脸茫然,童维嘉又问,“或者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怎么进的福利院,为什么要改名程丽秋?”
“改名?我没改名啊,我就叫程丽秋……”
“你叫程丽秋,那陈芳雪是谁?”
“陈芳雪?”她皱紧眉头,一副认真回忆思索的样子,“啊,想起来了,她是我的一个朋友,我们上大学时就认识了,一开始在火锅店打工,后来在食堂……”
“你在食堂打工的时候……”
“不,不是我在食堂打工,是她,陈芳雪在食堂打工的时候!她还帮我写作业呢!我一看书就头疼,但她的学习特别好,只可惜高考落榜了……”
什么意思,太渴望成为程丽秋而彻底精神错乱了吗?还是成心戏弄自己?童维嘉心想,要是师傅在旁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