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盈知到西塘关的时候, 下船就能看见航船从盐仓前绕过来,高台上不少人都围在那看。
在海滩上拿着蟹篓捕蟹的人,话里也总是离不开航船。
有个妇人说:“到渔港我是舍不得坐, 三文钱一趟呢, 自家的船挤挤总能坐下的,不过它那还过盐仓前,能直接往东岗那边去。我娘家不是在那, 不过礁石滩, 倒是真给我行了个方便。”
“可不是,虽说我们海岛人家都有船, 也免不得有个不凑巧的, 有了航船, 见了那些插了旗子的小对船,招招手就能过来, 也不是方便了些, ”另一个捉青蟹的女人说。
连到了家里, 江盈知刚把东西放下, 周巧女在给柿子树浇水,听见动静问,“坐什么回来的?以后航船方便, 别舍不得钱, 就坐那回来,我都盯几日了, 保管你们俩来回都有船坐。”
小梅抱起扑过来的猫, 回了句, “坐那小对船来的,划得也快。”
“小满, 你过来尝尝,我这蟹酱做得如何,”周巧女把里屋靠墙的蟹酱罐子拿出来,放在外院的石桌上时,边拆边说,“这会儿芋艿正好,那三海家种了不少,我同他买了点,我等会儿拿去蒸了,我们一块吃点。”
江盈知进屋拿了筷子来,此时的蟹酱发得还差点,但颜色倒是不错,偏黄色带点红,她用筷子蘸了点放嘴里。
很浓的海味,刚入嘴会觉得很咸,但是那种咸到后头,又会慢慢泛上螃蟹的鲜。
“这味好,干脆蒸点菜,萝卜白菜都行,蘸着这蟹酱吃,”江盈知收了筷子又说,“冬瓜不是还有,这蟹酱用来熬汤不错,炒个鸡蛋更好。”
“我还知道有个地方,拿那个辣椒圈,加豆干还有蟹酱,再倒那个豆腐卤的汁水拌在饭里,听说滋味也不错。只不过他们那用的是溪里的石蟹,磨碎了还要加点酒,味道又跟我们这的不同,不然倒也可以试试。”
周巧女抱起蟹酱,边往里走边说:“你可歇歇吧,今日只有蒸菜,顶多给你弄碗汤。”
等到傍晚,灶房里一直冒着白气的蒸笼才被掀开,周巧女用筷子插进芋头里,确定软了后才拿出来,还有盘热豆腐,蒸出了水气,白花花水嫩嫩的。
她给端到外面桌子上,小梅捧着盆冬瓜汤出来,江盈知一只手拿炒鸡蛋,另一只手关上门。
那边海娃从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油纸,交给秀秀,“你去我伯娘家吃饭时,给我带点肉吃,啊啊啊,疼”
周巧女上来拧他耳朵,“你是小叫花啊,秀秀你别搭理他,赶紧走吧,你娘还在门外等呢,这小猢狲,你哪学来的。”
秀秀捂着嘴笑,挥挥油纸,赶紧说了句婶婆我先走了,然后笑着跑到门外去。
海娃被揪回来,蔫头耷脑的,他不喜欢吃这毛芋头。
“以前吃番薯丝粥也不见你挑,哪有海边人家不吃这个的,”周巧女才不惯他,自己拿了那芋头,从头开始剥皮,蘸了点蟹酱。
西塘关山里除了番薯,最多种的就是芋头,这芋头到了收获的时候,肯定是上锅蒸熟蒸软后,配虾酱或是蟹酱吃,芋头糯滑,蟹酱咸鲜,吃的时候就是咸滑,有种吃秋葵的口感。
江盈知剥着芋头皮,对海娃说:“那完蛋喽,你不吃这个,那就还有这几样能吃的,你要吃臭冬瓜、臭芋艿蓊、臭毛豆吗?”
海娃面如土色,他赶紧地拿起芋头来,倒是周巧女应了声,“确实可以泡点芋头,做些臭芋艿蓊,晚些我去问三娘要些臭卤来。”
这下小梅吓得连筷子都掉桌子上了,拼命朝江盈知使眼色,而江盈知她默默啃了口芋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臭卤腌出来的东西,谁吃谁知道。
吃了晚饭,海娃和小梅兴冲冲去赶海,要捉青蟹,江盈知和周巧女收完了碗,坐在小院那柿子树底下。
周巧女给猫喂了吃的,她说:“这橘子真是越来越胖乎了,等下回,那就真成胖橘了。”
“让它多动动,瞧它懒的,”江盈知侧过身子,手肘搭在椅背上,啃了口梨,看那只小猫在这段日子里,被喂到骤然拉长加宽的身子,摇了摇头。
周巧女舍不得,“让它多吃两口吧。”
她把晒好的棉花一点点收进袋子里,收紧打好结,“晚点给你们做几件棉袄,絮了这种棉花可暖和了。”
“明儿你坐船回去,带件夹袄穿里头,眼瞅着天就要凉了。”
后日是立秋,随着立秋的到来,海浦盛夏时的热也逐渐散去,早晚温差大,穿的薄一点,冷得人打寒战,不过有日头又热得出汗。
这天江盈知摊了薄脆饼,正宗的薄脆饼要烤,她烤不好,摊面糊的话倒是很容易摊成,很薄一张,上面全是芝麻,焦黄色,特别酥脆。
还买了橘红糕,这个倒是海浦不少糕点铺都有得卖,糯米皮透出一点红,第一口下去只有糯和糖香,而后才是橘子味,都混在糯米粉里包的。
在以后的海浦,过立秋除了
吃薄脆饼,橘红糕外,还有洋钱饼、薄荷印糕这两种,到了江盈知出生后,这几样吃的人就少了,只不过她外婆年年都会买这四样。
然后在院子里摆供桌,对面放香炉和蜡烛,那蜡烛特别短又细,等它烧完也就能吃糕点了。
只不过那时她记得,吃薄脆饼要加炒熟的萝卜籽,饼也要碾碎,混在一起舀着吃,但是萝卜籽不好吃,她每次都要吐掉,只不过这会儿倒是怀念起那个味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