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弥书走到酒泸前。
风沙迷了他的眼,锈了他的衣带。他摸了摸袖袋,一个子儿都没有。
清袅正支着帘欲打烊,回头见那橘红铺就的天地中站着一袭水墨人烟。天际的风带来沙砾粗糙的味道,偏偏那个男人墨绿的眸像是无尽的深海,带来湿咸的忧伤。
他望着酒旗的目光像个迷途稚子。
清袅敲了敲门框,道:“要歇一碗酒再上路吗?”
弥书摇摇头。
“我没有钱。”
清袅叹气,“我不需要钱,我要你的故事。”
橘红渐黯,博带宽袖的男子缓缓擦过她的裙边,入了酒泸。清袅动了动鼻翼,嗅见了浅浅的湿潮味。
是大海的味道。
(二)
弥书来到潇水时正值雨季。
到处临水的青石板带着陈旧的青苔斑驳,古泰的长檐锈迹着侵蚀颜色。他趴伏在湘桥上看乌篷小船摇晃着消失桥洞,任凭雨丝??鹘?湿衣冠。
这是人间烟雨的味道。
突然。
青底素花的油纸伞半倾在空中。
弥书茫然的回头。
乌鬓雪肤的女子正伸着手接雨,凤眼流转间波光潋滟。她微歪了歪头,柔声道。
“起雾了呢。”
(三)
弥书也伸出手,雨像是丝绒一般的触感。聚集在他掌心的水凝珠晃动,他垂眸仔细地看着,浓密的睫毛似乎遮掩了雾气。
“潇水的雨下的总是比较久。虽小却寒,公子切勿久徘徊,风寒易入身。”她将伞递给弥书,弥书看着她细腻白皙的纤指,水珠从她掌心顺滑到指尖,仿若凝珠白玉,美得惊心动魄。
“你从蚌内来吗。”弥生怔怔地握住她递伞的手,“还是明珠化的形。”
他抬眼望她的眼太深邃,墨绿的幽深是难以触及的恒古深海。可是他又问的极其纯真,像是在问花儿的由来,云的归处,丝毫没有污秽之气。
大抵是这一望太纯粹,让她心软。或许她本就是天底下最心善的人,总之她收留了弥书,给他热水和干衣。
弥书在她简朴的医馆里听见有人唤她沉烟。
沉烟。
他想着,忍不住也唤了一声。
“......沉烟。”
屏风那边的女子影投他咫尺的地方,绰约玲珑。她在那边为医患包着药,轻轻地嗯了一声回应。
从未沾染过人间烟火的弥书伸出手,在屏风上虚虚地描摹着她的轮廓。
这种触感从未有过。
(四)
弥书留在了医馆。
沉烟教他辨别药材,发觉他记忆惊人,过目不忘。故而每每忙起来,便将处方交给他去抓药。
很快,这个轮廓分明,墨眸如海的男子风靡了潇水的女子圈。他在药柜前认真抓药的身姿被街头画师画出来,一张叫卖两颗银铢的高价被卖出去,就是邻居五旬的老夫人也往医馆里跑的更勤快。
弥书似乎迟钝又天真,他出趟门去打酱油都有姑娘塞给他荷包。他按照沉烟教的,一本正经的道谢,再老实的将东西带回去给沉烟。
后来沉烟不得不腾出箱笼为他装这些荷包。
桥对面的小姑娘总喜欢偷看弥书,常常将外婆给的糖分给他。一日天晴风朗,他们一大一小的坐在桥头石上发呆。来往撑过的小船滑过波光粼粼的小河面,小七数着船,晃动着小细腿。口中的桂花糖芬芳甘甜,她扎了包子头的小脑袋一晃一晃,问弥书,“你喜欢吃糖吗?”
“喜欢。”